慕林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送行

次日便是太后與四皇子離開北平的日子了。

永寧長公主一家商量過后,最終決定由永寧長公主帶著次子次媳陪同太后先行回京,馬駙馬與三子三媳以及小女兒留在北平休養,并繼續跟謝家商討雙方兒女婚事的細節。若是馬駙馬身體恢復良好,那一切好說,就算在北平留到女兒出嫁之后,再與女兒、女婿一同返回京城,也是沒關系的。但如果馬駙馬在北平適應不了這邊的氣候和水土,那么過些時候,燕王府就得派船把他和他的兒女送回京城去了。

當然,據馬駙馬自己的體會,他覺得自己能適應得了北平的氣候水土。永寧長公主對外聲稱他是因為水土不服才病倒的,不過是為了掩飾他貪杯致病的真相,替他挽個尊而已。他到北平這么長時間了,生活上一直很適應得來,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他覺得留下來跟親家商議兒女親事挺好的,還勸永寧長公主呢,說他實在舍不得與她分離太久,希望等到燕王返回北平時,她可以再次北上,在北平與自己以及孩子們團聚。

永寧長公主被丈夫一求就心軟了,立時便同意了馬駙馬的請求。事實上,他們夫妻這幾年一直十分熱衷于往外跑,若不是惦記著太后的身體,她只怕還要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多待些時日,也好避開京中的奪嫡之爭。雖說眼下奪嫡形勢日漸明朗,但京城要是沒什么大事的話,永寧長公主也樂得陪駙馬在外頭多欣賞一下各地山水,順道替心愛的小女兒送嫁。

太后娘娘樂見女兒女婿恩愛和睦,就是覺得他們太折騰了些。她雖然明白女兒心中的顧慮,也希望女兒能避開某些漩渦,但考慮到自己與四皇子都需要幫助,四皇子身邊有燕王看顧,自己身邊就有些寂寞了,所以還是保持了沉默,默認女兒陪自己返京。

人畢竟是有私心的。對待親骨肉與非親骨肉,太后的態度也會有微妙的差別。

船隊出發當日,燕王府自然是全家出動,謝家的謝璞也帶著妻兒們齊齊到積水潭碼頭來送行了。他不光是要代表北平布政使衙門為太后與四皇子,以及燕王送行,也是在送別姻親永寧長公主。不過,他們家收到了女兒的消息,知道永寧長公主只是送太后回京,不久之后可能就會回到北平,所以只是做足禮數就行了,并沒有表現得太過依依不舍。

馬玉蓉和她的兄嫂們倒是依依惜別。尤其是馬二少爺與馬二奶奶,這次隨母回京,就算永寧長公主重返北平,他們也不會再隨行了。馬玉蓉要與二哥二嫂相聚,就要等到婚禮的時候,算算時間,起碼有大半年的功夫不得見,心里自然不舍。

馬家人聚在一處說送別的話,太后與四皇子已經先一步上了船,燕王則在碼頭邊上,囑咐兒子永安郡王朱瑞,要他代替自己處理好燕王府的事務。雖說該囑咐的東西,他早已說過一遍,可分別在即,他還是忍不住再跟兒子啰嗦一回。朱瑞也老老實實低頭聽訓,半點不覺得厭煩。謝跟在他身邊,同樣表現得十分謙卑、耐心。

燕王訓完了兒子,回過頭又去訓女兒,然后就是燕王妃囑咐丈夫的話了。他們這一家子也是依依惜別了半日,直到太后那邊打發人來催,燕王方才說:“就這樣吧。若無意外,過兩個月我就回來了。你們在家好好過日子,別為我操心。每旬我都會打發人送平安信回來。”

燕王妃、朱瑞、謝、永平郡主與袁燮都一一應了聲。

四皇子也打發小林侍衛過來了:“燕王殿下,四殿下請您過去呢。”

為了就近保護好四皇子,燕王這一路都會與四皇子同坐一艘大船,因此四皇子才會讓人來請他。燕王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再看了看妻兒們,方才轉身走向四皇子的船。小林侍衛隨后跟了上去。

萬家的船是臨時定的,因此離得遠一些,并不屬于太后船隊的一份子,只能算是厚著臉皮硬跟上來的民船之一。由于萬參議也在送行官員的行列里,他自然要帶著妻兒先行到碼頭上來露臉。但小女兒萬四姑娘近日正處于輿論中心,為了避免流言蜚語纏身,他沒讓妻子與小女兒露面,而是讓她們留在了雇來的船上。跟他一塊兒過來的,除了兩名嫡子之外,就只有長女萬大姑娘了。

萬大姑娘遠遠看著跟在燕王身后上了四皇子船駕的小林侍衛,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那個少年怎么遠遠瞧著有些臉熟?看起來好象妹妹私下里畫的四皇子畫像呀!這總不會就是四皇子吧?可他分明穿著侍衛的服飾……莫非是皇家為四皇子準備的替身兼護衛?可她從來沒聽說,皇家其他的皇子有這樣的規矩……

萬大姑娘有些不安,可萬參議與兄長們的私下對話迅速打斷了她的沉思,她轉頭就把心中的疑惑給暫時拋到腦后去了。

另一邊,宗室們也在向仁和縣主辭行。

他們紛紛表示仁和縣主盡管放心進京,家里有他們幫著照看,朱瑎也十分孝順周到,會把徐夫人照顧好的,讓她只管安心。至于徐夫人今天沒有到碼頭上來送行,他們也作了解釋:徐夫人病了,聲稱沒辦法出門,但看樣子她身體沒有大礙,可能只是不滿女兒堅持要離開她去京城而已。徐夫人素來都是這個脾氣,仁和縣主早已習慣了,不必太過在意。

仁和縣主看著面前的長輩們,心里卻沒法不在意。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生母徐夫人確實能干出因為生氣而故意不來見女兒的事,可今天是她這個徐夫人唯一的女兒離開北平、前往京城的日子,可能幾年都不會回來,徐夫人怎么能在這個時候為了賭氣,拒絕來給女兒送行?!

不是仁和縣主不相信宗室長輩們,近日他們對她依舊挺親切關心的,嗣弟朱瑎也一直表現得對她友愛有加,不象是什么藏奸之人,她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他們。可天天聽著長輩們說朱瑎的好話,又反過來說了許多徐夫人的不是,仁和縣主就是再生母親的氣,也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

說到底,朱瑎原是興平老郡王的親孫子,而這些宗室長輩們,不是興平老郡王的兄弟、子侄,就是他的堂親,論血緣,都跟順義郡王府挺遠的。順義郡王是先帝與原配唯一的子嗣,先帝更是皇家與燕王府兩支的獨苗,可以說,在北平地界上,除了現任燕王這一支,她這個順義郡王獨女跟任何宗室的血緣都相當遙遠。竟然只有一向敵對的燕王一家,才是與她最近的親人。朱瑎也好,那些曾經支持過徐夫人的宗室們也罷,其實都算是她的外人了。從前無事時還好,如今他們的子孫繼承了順義郡王府,她與她的母親,是否就對他們無用了呢?

她的母親徐夫人,到底是利用了宗室去對付燕王,還是被宗室們利用了,成為他們對付燕王府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