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軍開始過河,鄭凡所部是第一批過河的,梁程一邊布置哨騎出去擴大警戒范圍,一邊收整人馬進行防御,同時還分出一部分人去渡口那里拆房子拆木板。
過冰河還是有著不小的危險性的,雖說河面凍得還算結實,但后續要渡河的人馬太多,為以防萬一,還是先抓緊時間搭建個渡橋再說。
先鋒軍的作用本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一切的一切,都在梁程安排下,井井有條,鄭凡則是帶著幾個手下來到了岸邊袁振興所死的位置。
這家伙的腦子,有點不好,這一點,不光是鄭凡這般認為,連諸位魔王都已經公認了。
明明有一身不錯的實力,但所起到的作用,無非是破了點兒冰,耍了會兒把式,順帶浪費了一丟丟燕軍的箭矢。
至于這些箭矢,燕軍真的不缺,有點類似于后世甲午戰爭時日軍登陸后不斷地繳獲清軍補給庫一般,李富勝這一部南下開始,從來沒有遇到過物資短缺的困擾,反而經常因為物資太多部隊帶不了就做好心人當個散財童子。
當鄭凡來到這里時,
那個小劍童正使著吃奶的勁兒拖拽著自家師傅的遺體往外走,別瞅這家伙個頭小,但力道可不小。
到底是能一人背三把劍在身上的主兒,還真有一把虎力。
袁振興被射成了刺猬,其實,這個劍客如果躲藏在一邊,選擇在晚上出手刺殺或者干脆等到大軍渡河之后殺入人群之中,應該能造成更大的傷亡。
但現在很尷尬的是,他沒殺死一個燕兵。
阿銘搖搖頭,脫下了自己的甲胄,跳入了冰河之中。
少頃,
阿銘浮出水面,手里拿著兩把劍。
倒是不用擔心阿銘被凍著,你見過被凍死的吸血鬼么?
這兩把劍是先前袁振興遺落在冰面上的,伴隨著袁振興的死,這兩把劍也就落入了河底。
優秀的劍客所用的自然是好劍,有些時候,劍的價值和文物很相似,普通人用的大金鏈子和皇帝老兒曾用過的痰盂,
哪個價值更高?
鄭凡接過了其中一把,雖說自己不玩兒劍,但也能感覺到這把劍的不平凡,具體怎么形容鄭凡還真不知道,用句比較接地氣的話來說:
值老鼻子錢了!
另一把劍被鄭凡也接了過來,這把也不錯,拿在手里還有著一股迥然于因冰水浸泡的那種涼意,像是稍有不慎就會被這劍給刺傷。
只可惜,鄭凡不是個劍客,雖說在鄭凡看來,還是拿劍顯得更帥一些。
古往今來,多少劍客之所以一開始選擇與劍相伴一生,帥,占據著很主要的原因。
“留著吧,以后你們誰高興玩兒就拿去,或者送人也可以。”
劍是好劍,但鄭凡基本上都在騎馬,騎著馬拿著劍去捅人總沒有馬刀來得順手方便。
而此時,
那個小劍童依舊在拖拽著袁振興的遺體,而且還時不時地抬起頭,偷偷看鄭凡等人兩眼,然后繼續在拖拽。
“喂。”
鄭凡喊了他一聲。
雖說剛剛下令對這小劍童放箭的是鄭凡,但你說讓鄭凡現在當著面下令把這小家伙給殺了斬草除根,鄭守備還真下不了這個狠心。
同時,也覺得沒什么必要。
小劍童抬起頭,看向鄭凡,很認真地道:
“那兩把劍送給你們了,我師父的遺體我得帶走。”
“帶走做什么?”鄭凡問道。
“埋了。”
說著,小劍童還將袁振興死時手里握著的那把劍拿出來,不是為了刺人,而是道:
“這把劍我得去賣掉,好給我師父買個棺材。”
這小孩兒,有點意思。
“別麻煩了,我們替你埋,這把劍,你也給我,好不好?”
這三把劍應該是一套,收藏嘛,肯定是能集全了最好。
小劍童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將手中的劍丟到了鄭凡腳下。
“幫我埋師傅。”
“阿力,找個棺材,幫忙把人給埋了。”
渡口這邊是個小鎮,小鎮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棺材鋪也是有的。
樊力點點頭,走過來,將袁振興的遺體扛起來,徑直走入了小鎮。
沒過多久,樊力左肩扛著棺材走了出來,袁振興的遺體,應該是放入了棺材內。
“你說,埋哪兒?”鄭凡問道,“要不要選個風水寶地什么的?”
“師傅既然死在這里,就埋在這兒吧。”小劍童說道。
“河邊夏天時容易漲水,棺材會被淹。”瞎子提醒道。
“師傅活該,就是腦子里水進多了才會做出這種事兒,死后也正好可以泡泡。”
“行,就埋這兒。”
鄭凡對樊力點點頭,
樊力應了一聲,放下棺材,開始挖坑。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鄭凡看著小劍童說道。
小劍童沒急著回答,而是問鄭凡: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富勝。”
“李富勝,我記住你了!”
“然后呢?”
“師傅說我是天生劍胚,等我回去練個二三十年劍,然后出來,找你報仇。”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讓你沒有以后了?”
“你不會。”
“為什么?”
“因為你假仁假義,你很真小人,殺了我,你會覺得良心不安,你這種人,是不舍得讓自己受委屈的。”
“…………”鄭凡。
瞎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殺了這孩子,確實會讓鄭凡不舒服。
但被這孩子直接說出來,讓鄭凡更不舒服。
不過說實話,鄭凡還真不是很怕這種二三十年后之約,且不說自己能否平安活到二三十年后,要是活到二三十年后還不能混出個人樣子,那自己還真不如讓這長大的娃娃給結果掉。
樊力挖坑的速度很快,而且這個坑,挖得很深,讓鄭凡覺得,這貨如果擱在后世,在工地上絕對受老板喜歡,都快頂一個人形挖掘機了。
緊接著,樊力就將棺材放了進去,然后開始填土。
很快,一座很沒有誠意的墳就弄好了,這個墳估計明年夏天時就會被上漲的汴河水給淹沒。
“謝謝你,大傻子。”
小劍童對樊力行禮道謝。
樊力有些憨憨的又摸了摸自己腦殼上的頭盔,然后又伸手,摸了摸小劍童的腦袋。
“主上,這小丫頭有點意思。”
瞎子說道。
小劍童聞言,愣了一下。
鄭凡也有些意外道:“是個女娃娃?”
“嗯,是個丫頭。”
瞎子說是丫頭,那自然是丫頭,這貨雖然看不見,但精神力就跟X光一樣,不管是女扮男裝還是男裝大佬,有些基本部件你掩蓋不了的。
緊接著,
瞎子面向小劍童,道:
“你覺得,我會不會殺你?”
小劍童眼里露出了畏懼之色,
點點頭,
“你會。”
瞎子很滿意地點點頭,又道:
“既然如此,你就跟著我們吧。”
“交給四娘?”鄭凡問道。
瞎子搖搖頭,道:“到底是和咱們有仇的,交給四娘不合適,就先帶在身邊好了。天生劍胚,雖說屬下不會練劍,但大概也懂得這個世界的一些道道,四娘那里的小娘子從小都得學會偽裝,這容易讓劍胚蒙塵,太可惜了。”
說著,
瞎子指了指樊力,
“阿力,她跟著你。”
樊力點點頭,
彎下腰,將小劍童抱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劍童有些納悶地喊道:
“你們是我的仇人,居然敢讓我跟著你們?”
“少見多怪。”瞎子不屑地說道。
同時,樊力扭過頭,對小劍童道:
“少見多怪。”
然后,
樊力又伸手,揉了揉小劍童的腦袋。
似乎從一開始,樊力就對這小丫頭有一種看待妹妹的喜愛。
要知道別看這大漢平日里傻乎乎的,但最喜歡做的事兒,就是拿斧子去削人棍兒。
“………”小劍童。
“和你訂個約定,二十年后,給你機會殺我們主上,但在這二十年間,你但凡敢動任何一點心思和手段,你就沒機會長大了。”
小劍童抿了抿嘴唇,看著瞎子,道:
“原本我還以為是我師傅腦子進水了,原來你們腦子,居然也有點進水。”
“答不答應吧。”瞎子說道。
“答應,傻子才不答應,你們得管我吃,管我住!”
“不差這點錢。”鄭凡無所謂地擺擺手。
反正翠柳堡里,大孝子都不止一個了,再塞個小丫頭進來,也無妨。
講真,要是這小丫頭日后真能成長成一個大劍客,這種養成的感覺,還真不賴,而且還是個女劍仙。
想想看,
日后等自己年紀大了,頭發半白,坐在太師椅上;
一個氣質卓絕的女劍仙,一邊叫著自己義父一邊緊咬著嘴唇掙扎著要不要殺自己,
自己就坐在那兒,
看著她一步一步持劍走來,
看著她在哭泣,看著她眼眶里的淚花,
自己再一動不動,保持著威嚴,
對她低吼一聲:
你還在猶豫什么,你不是說要殺老夫的么!
義父,
老賊,
你別逼我,你別逼我!
你殺啊,你快動手啊,快殺老夫啊!
你為什么不躲啊,為什么不躲啊!
有內藝術范兒了。
就在這時,
一名哨騎疾馳而回,
喊道:
“南方二十里處發現乾軍!”
這一聲喊,將鄭守備從導演情節中拽了出來,
他再度掃了一眼樊力肩膀上坐著的小劍童,
拔出自己的刀翻身上馬,
喊道:
“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