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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圣回家了,
帶上了扈八妹,
也帶上了那份屬于薛三的不舍和沉甸甸的思念。
相聚,因為短暫而珍貴,真正的常態,還是為了生活各奔東西;
接下來,魔王們和鄭伯爺這個主上,就將分開去做各自的事了。
瞎子和金術可領著一支兵馬去了后方;
從最早的護商校尉,沒人沒錢沒械沒馬,到隨后在翠柳堡只能挑選刑徒兵,去晉地后,只能接納晉地降兵,無數次地看著鎮北軍和靖南軍的優質兵源流著口水;
這一次,終于輪到自己大吃特吃一次了。
薛三領著工匠隊伍也出發,支援兄弟部隊的攻城。
于昨日,鄭伯爺將公孫志和宮望約在了堡內相聚,吃了一頓飯。
因為接下來,將是很長時間的東線無戰事;
所以,鄭伯爺就將公孫志之子公孫寁一起帶去王帳那里,他要去接受靖南王的教導,那就順帶著將公孫寁帶過去接受自己的教導。
另外,宮望之子宮璘,也被鄭凡調著一起去,任軍中參贊。
席間,鄭伯爺讓梁程坐在自己身邊。
每個人的兒子都在自己身邊,再加上自己的明示,公孫志和宮望應該都清楚接下來東線三部兵馬,到底該聽誰的調度了。
做完這些后,鄭伯爺就收拾收拾東西,于翌日清晨帶著一些隨從和護衛徑直去了中軍王帳。
一切的一切,似乎和以前,沒什么變化。
王帳位于軍寨最中心區域,有獨立的柵欄隔開,有著極強的獨立性。
鄭伯爺的帳篷,就在這個小圈里,距離王帳不遠。
可以看出來,公孫寁和宮璘兩個人,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畢竟,他們要面對的,是靖南王,一個大燕軍中,神一般的存在。
相較而言,鄭伯爺就從容多了。
“你,去把這些菜洗了,你,去把這骨頭清理一下,弄好后,先生火燉起來。”
吩咐完宮璘和公孫寁后,鄭伯爺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王帳。
和門口的靖南王麾下親衛點了點頭后,沒作通報,鄭伯爺就直接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王帳內,靖南王正坐在那里看著軍報折子。
“王爺。”
“過來。”
鄭伯爺走近了。
田無鏡沒抬頭,伸手指了指自己案幾一側堆放的折子,道:
“批了。”
額……
鄭伯爺點點頭,將折子捧起,坐到了下手位置上。
這一來就進入工作狀態,鄭伯爺是沒料到的,但他也沒有去置喙的余地。
翻開折子后,發現是從穎都那里發來的,基本都和后勤有關。
這類的折子,相較而言,還是比較好處理一些的。
雖說雪海關的日常工作主持都是四娘在負責,但鄭伯爺畢竟在那個位置坐了那么久了,格局,也早就養大,做這些批閱,倒是沒什么難度。
通話套話沒什么問題只是例行公事的折子,鄭伯爺批了后單獨放在了一邊。
一些尋求延期且沒有給出具體緣由語焉不詳的,鄭伯爺做了“速從辦”的批示,下半句沒寫,但看這折子的人應該都能猜到,那就是“延誤者軍法從事”。
這一類折子,也被單獨放。
還有一些,確實是給出了具體原因的,鄭伯爺根據自己的經驗和見識判斷,應該不是后方的官員在故意拖延,而是實在有現實的困難。
比如望江大雨,沖垮了兩座浮橋,導致一項軍需輸送延誤的,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人力和態度短時間就能克服的。
好在,這種情況的折子不多,也就幾本。
三類,做好折疊后,堆疊到一起,鄭伯爺將它們再度捧起來,走到靖南侯案幾前,將三類又分好。
靖南王抬起頭,看著鄭伯爺,道:
“批好了?”
“好了,王爺。這一疊,需要王爺您再看一下,這一疊,我做了批示。”
另外一疊套話廢話的沒必要說了。
靖南王翻閱了幾本,點點頭,道:
“知道本王想說什么么?”
鄭伯爺點點頭,道:“這批紅的本事,不去司禮監可惜了。”
“呵呵。”
靖南王笑了,伸手,將這些折子推到一邊,道:
“為帥者,想做到事無巨細,太難了,但本王的習慣就是做到事事心中有數,治軍如治國,那種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擂鼓沖鋒固然暢快至極,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得坐下來,受累于案牘之中。”
“是,末將受教。”
“下午還會有一批過來,你就按照這樣子的,幫本王批閱了吧。”
“是,王爺。”
“傷勢如何了?”
“已經沒大礙了。”
“雖說武夫的真正依仗,是自己的肉身體魄,但精氣化神,體魄和精神,本就是一體,不求得像煉氣士那般過分追求自我和道的貼近,但至少得做到不要拖后腿,否則對你日后修煉之途不利。”
這是之前去東山堡見剛從昏迷中蘇醒的鄭伯爺時看出的結論。
而那一次,鄭伯爺先是魔丸附體,再是磕了薛三的藥,精神遭遇了雙重透支。
“是,伯爺,我記住了。”
靖南王點點頭,問道:“吩咐外面送飯食吧。”
“王爺,我那兒早吩咐人準備好了,小火鍋,您吃過的。”
“你還有心情準備這些?”
“再忙,只要條件允許,都得吃得好點兒。”
“走吧。”
公孫寁在燒著火,宮璘則坐在那兒偷懶,也不是故意偷懶,而是確實無事可做,鄭伯爺一入王帳這么久沒出來,他們倆其實就是鄭伯爺的倆親隨,也沒其他差事可干。
等到看見遠處鄭伯爺和靖南王走過來時,宮璘馬上起身去切菜。
鄭伯爺掀開鍋蓋,親自將菜都加了進去,他知道靖南王現在很忙,自是沒功夫去慢慢涮菜涮肉吃的,干脆一股腦地做個火鍋冒菜。
“一起吃吧。”鄭伯爺對公孫寁和宮望說道。
二人點點頭,都拿碗盛了一些,然后遠遠地蹲到角落里去了,都是軍二代出身的他們,自然不可能沒那個眼力見兒。
鄭伯爺則和靖南王一人一邊坐下,開始用午食。
“西山堡那邊,李富勝的攻勢一直見不到效果。”靖南王說道。
“想來,是第一波沒能拿下,現在進入僵持和消耗了吧。”鄭伯爺說道。
田無鏡點點頭,“不過,有了你的前車之鑒,他倒是特意去偵查了一下,西山堡內,是楚國獨孤家的一支私兵,并不是皇族禁軍。
雖然,在皇族禁軍里,也有一員將領叫獨孤念,也是獨孤家的人,但并未在一起。”
“這樣的話,也就是時日的問題了。”
“慢慢掃,反正也不急。”
“這次,算是末將見過的王爺所打過仗里面的,最慢的一場了,其實,王爺應該更喜歡打這種仗吧?”
田無鏡沒回答。
“王爺,末將聽說,望江的河工還在修?”
“是在修。”
“是為了做什么?”鄭伯爺直接問道,“是和伐楚有關么?”
本來,鄭伯爺就對望江河工的事很是意外,這邊在國戰呢,那邊,居然還在修河工。
薛三回來后,也說了些關于河工的事。
要知道,三兒是這方面的專家,他看出了問題,那就必然是有問題。
鄭伯爺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末將聽聞,在望江擊敗野人主力圍困玉盤城時,王爺您就曾下令打造我大燕的水師。”
以前的大燕,根本就不需要水師,但伴隨著對外開拓戰爭的進行,要面對新的地形新的戰場環境,水師,是必須要擁有的。
望江河工,很容易就讓鄭伯爺聯想到大燕的那支新打造的水師。
田無鏡似乎沒打算刻意地隱瞞,
他放下碗筷,
看著鄭凡,
“就是本王現在,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成,人力,在天象面前,還是有些渺小的。”
“王爺,這本就是您的謀劃……之一?”
“嗯。”
田無鏡將拿起筷子,在地上畫了一條線,點了點,道:
“這是望江。”
鄭伯爺點點頭。
在這條線的尾端,田無鏡用筷子劃出了三條杠,道:“這里,是蒙山山脈,也就是你上次入楚時走過的地方。”
鄭伯爺又點點頭。
“望江自蒙山西側入楚,最后,流入楚國大澤,這里,到這里,是楚人的運河,楚人借著這條河,控制著大澤以西一直到齊山這一大塊區域。
當年,楚人的水師,也是順著這條河北上入望江,隔斷了江面大破了無疆的東征軍。
你上次入楚,走的是蒙山山脈以東。”
鄭伯爺馬上道;“那里倒是能坐船行進,也有一些望江分下來的支流,但水道很短,也很不好走,只有那些商隊走私的小貨船可以行一行,且從這里進去后,還得面對綿延曲折的蒙山山道,那里,到處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
我軍根本就不可能從這里入楚。
而如果走孟山以西,固然有足夠的河面可行,但那里,楚人的水師密布,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封鎖河面。
若是從這里強行打進去,和直接大軍出南門關借道梁國攻楚沒什么區別了。”
就在這時,
田無鏡的筷子刺入“望江”之中,向東斜拉向孟山以東。
“這………”
鄭伯爺當即豁然開朗。
他之前,真的沒想到,會,會,竟然會用這種法子!
他想過水攻水淹,畢竟古往今來這樣子的戰例不少,但鎮南關所在的位置,想要引水來淹,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田無鏡的著一個點撥,才算是將原本的疑惑,完全解開了。
一時間,鄭伯爺再抬頭看田無鏡時,真的是有些咂舌。
田無鏡沒理會鄭伯爺的神色變化,轉而專注于自己的敘述:
“夏汛之際,不僅僅是望江江面,其下支流的水位,其實也比一年中平時要高,蒙山以西,河道寬闊,但我大燕水師根本就不是楚人水師的對手,走這條路,是死路。
而一旦成功讓望江一時改道,岔入支流之中,那么,蒙山以東的河面,短時間內,就能行得起大船了。
我大燕水師,就能夠趁著這個機會,在楚人水師根本來不及反應之際,從改道的支流里,自蒙山山脈以東入楚。”
聽到這里,鄭伯爺馬上道:“這應該不是水師入楚。”
田無鏡微微頷首,道:“水師新建,雖然造了幾座大船,但都是樣子貨,就算是加上從當初司徒家那里接收過來的一些殘存水師,這么短的時間內,根本就形成不了什么戰力。
所以,本王本就沒打算用水師進行什么奇襲,水師入楚,目的,是幫本王載一支兵馬入楚。
這支兵馬在成功入楚后,會趁著楚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東進。”
說著,
田無鏡用筷子點出一個點,
“這里,是鎮南關。”
隨后,
田無鏡又在“鎮南關”后點了一個點,又依照這個點,畫了一個圓。
鄭伯爺搶答道:“這里,是上谷郡,這個點,是上谷郡郡城。”
上谷郡,鄭伯爺帶公主回來時,走過那里,那時的他,偽裝成一個販糧至邊關的商人。
所以,到這里時,鄭伯爺也就將自己的筷子抓起,在“上谷郡”那個圈的西南角,點了一個點。
“王爺,這里,應該是這里,有一座城,叫荊城,荊城南面,是楚國境內的渭河,楚人郢都外的那條覓江,其實就是渭河的一道支流。”
覓江江面其實很窄,算不得江,但因為建都于此的傳說,所以得以稱之為“江”,有種欽定的意思。
田無鏡沒說話,看著鄭凡,似乎是在等著鄭凡繼續說下去。
鄭伯爺到底不是當初的愣頭青了,最重要的是,他走過這里,思慮了一下,馬上繼續道:
“荊城,扼渭河之險要,乃上谷郡對外之咽喉,若是那一路從蒙山以東入楚的奇兵急行軍奔赴于此,占據荊城,就相當于掐斷了整個楚國上谷郡和楚國本土的聯系!”
田無鏡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他還是加了一句,
“年堯,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根據密諜司的探報,楚軍這次的糧草并未安置在鎮南關后的軍寨里,也不是上谷郡郡城,而是………荊城。”
“年堯,應該是害怕我燕軍在掃掉鎮南關外的大多數障礙后,不去硬攻他鎮南關,而是分出多路兵馬繞鎮南關南下,故而才將糧道安置得這般靠后。
他的本意,想來是將戰局不僅僅局限在鎮南關以南,不僅僅是一座鎮南關,甚至包括了上谷郡郡城以及整個上谷郡。
其實,楚人的上谷郡早就空乏了,沒有咱們晉東十室九空這般嚴重,但拿來當戰場,楚人也不會心疼。
而若是我軍能提前趁楚人不備,一舉拿下荊城,就能將楚人為這場戰事調集和準備的糧草,付之一炬!
那時,楚人軍心必然大受打擊!”
田無鏡搖搖頭。
“王爺,末將說得不對?”
“望江一線,征發民夫無數,強行讓望江改道,淹沒周遭無視,新建水師進入楚國之后想再出來基本不可能了,也會隨之覆滅。
付出這般代價才運送過去的那支奇兵,僅僅就是為了焚毀糧草打擊一下楚人的軍心?
鄭凡,
胃口,
可以再大一些。”
“再大一些?”
田無鏡用筷子將整個上谷郡連帶著鎮南關一起圈了一遍,
“本王,是要那支奇兵卡住荊城這一點,阻絕楚人援兵,斷絕楚人糧道;
到時候,鎮南關,鎮南關四野的軍寨軍堡,上谷郡郡城以及其內其他城池的大數十萬楚軍,都將被隔絕在著一尊大甕之中!
本王,
要將他們,一舉吃掉!
本王,要讓那個年堯,要讓他大楚皇族禁軍主力,讓大楚那些貴族私兵主力,全都葬送在這里。
一下子失去了這些精銳,楚國,必定元氣大傷,莫說再行北伐了,接下來鎮南關上谷郡在我大燕之手,想要什么時候南下,都由我大燕說了算,他楚人,只能被動受著。
這一戰,本王要將他大楚,打成大乾!”
鄭伯爺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當田無鏡將其心中的計劃和盤托出后,
鄭伯爺心驚于這張棋盤之大,也震撼于田無鏡的胃口之大。
所以,田無鏡說外圍的攻城戰事,可以慢慢來,不急,因為他想給楚人足夠的動員時間,讓楚人調集更多的兵馬援軍和糧草軍械趕赴上谷郡;
他想,一勞永逸!
此戰若成,
將不遜數年前十日轉戰千里連滅赫連家和聞人家,哪怕是千年后,也依舊會成為觀史者津津樂道的一役。
田無鏡用筷子點了點先前鄭伯爺戳出來的荊城的位置,
“你給本王說說,這支奇兵,誰來領,合適呢?”
來了,
來了,
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方式,
熟悉的節奏,
又來了!
鄭伯爺抬頭,看了看靖南王。
這一次,
鄭伯爺沒推脫,沒故意地去推薦別人,因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好處,已經吃下了,再推脫,就顯得太矯情也過于沒有意義了。
既然知道必然是自己,那自己就大方一點,痛快一點,干脆一點,每次都扭扭捏捏的,也沒那個必要。
所以,鄭伯爺這次,很上道,也很直接。
“王爺,這一戰后,末將要鎮南關。”
“本王給你。”
“這一戰后,末將要晉東。”
“給你。”
“這一戰后,末將要成為名副其實的成國大將軍。”
“理所應當。”
“還有………”
“還有什么,說。”
“請王爺幫末將想個封號,叫什么侯好來著?”
感謝LH灬同學成為《》第一百三十八位盟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