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大學士

第271章 正家規

“既然那么喜歡給人下藥,你們也嘗嘗被下藥的滋味。”

井甘說著示意林木,林木心領神會地很快端來兩碗加了料的水,按著彩紅和王氏,給她們灌了下去。

彩紅和王氏都猜到那是什么,驚惶不已,努力摳著嗓子眼想要吐出來,但效果甚微。

“把她們關到柴房,明天若還活著,就賣到窯子里去。”

“是!”

林木冷漠地應下,在兩個女人的哭喊求饒聲中,將人拽走了。

屋里很快安靜了下來,但那安靜反而透著一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氣場。

方才還跟著起哄的井長青此時乖乖巧巧地坐著,看都不敢看主位上的姐姐。

她方才對那兩個女人的宣判,到現在還在耳邊不停回響,有些毛骨悚然。

“長青。”

井長青突然被井甘叫道,嚇了一大跳,猛地啊了一聲,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站了起來,站得筆直,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將僵硬地身體放軟下來,回道,“姐姐,什么事?”

井甘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并沒有過問他的怪異反應,重復一遍道,“去看看大哥醒了沒有。”

“喔,好。”

他有些倉皇地出了主屋,他知道自己的背影看起來肯定很狼狽,但他必須習慣。

他們已經不再是留仙縣的井家,如今要管理這么大一座府邸,管理那么多下人,絕不可心慈手軟。

發生今日這種事若不嚴懲,日后府中下人怕是會肆無忌憚,一團亂麻。

若連家里的下人都管不好,姐姐又要如何管理一個偌大的藏書閣,傳出去豈不是會被朝堂上的同僚質疑無能?

是那對奴仆謀算主人,姐姐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并沒有錯。

井長青想通了這些,步子都輕快了起來。

而主屋里處置了罪魁禍首,井甘又把屋外跪著的人都叫了進來,滿滿當當跪了一屋。

井甘慢條斯理地掏出金花生在手中把玩,冷聲開口。

“今日大哥身邊誰當值?”

小新惶惶地匍匐在地,林木和樟子嬸都緊張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卻不敢為他說一句話。

他是大少爺身邊貼身侍候的人,大少爺被人下藥帶上床,他卻一無所知,根本不在身邊。

一個失職之罪是肯定跑不掉的。

跪著的幾人悄悄地互看幾眼,卻是沒有一個人回答。

井甘掀了掀眼皮,直接點人,“小新,你說。”

小新抖了一下肩膀,謹慎地道,“回家主,大少爺身邊一直是我、和小竹、阿三一道貼身侍候,沒有特別劃分、何人當值。”

小新話音才落,一個茶盞就飛了出去,卻不是砸向小新,而是一旁立著的林木。

井甘這一茶盞砸得很準,直接砸在林木額角,力度也不輕不重,有些紅腫,但并未出血。

林木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請罪,“家主息怒!”

樟子嬸和徑兒見自己丈夫、父親受了責罰,全都跪了下來磕頭請罪。

“這就是你管的家?如此散漫隨性,全無規矩!十個人照顧一個人都照顧不好,還被人趁虛而入下了藥,卻沒一個人知曉!你們都是瞎子聾子是不是!”

“家主息怒。在留仙縣時大公子身邊便是如此安排的,三個貼身小廝照顧大公子生活起居,陪大公子玩,其余人做些灑掃的粗活,從沒出過什么差錯。

小的剛從方管事手里接過管家之職,府中的人數比在留仙縣時多了一倍,千頭萬緒,小的還在一一接洽,所以沒來得了解大公子院中人的情況。出此紕漏,都是小的辦事不利,請家主責罰。”

方福聽著林木這番解釋,一口氣憋在喉嚨管上不去下不來,全身都神經都繃了起來。

林木這個老狐貍,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卻是把火往他身上引。

青竹園的人都是他挑選入府的,大少爺身邊用的人也是他推薦給的林木。

現在這些人惹出了事,就連帶著把責任往他身上推。

方福心里氣惱,卻還真想不出辯解的借口,戰戰兢兢地等待著井甘的反應,果不其然下一刻又是一個茶盞飛了出去,正砸在自己的額頭上。

方福額頭也腫了一個大包,猛地跪下,額頭用力磕在地上,委委屈屈喊了一聲,“家主恕罪。”

卻沒有為自己辯解。

井甘也不準備現在處置他們,先解決青竹園這些人,又冷聲問,“事發時,你們都在哪兒?”

小新是跟著井家從老家帶來的,算是青竹園里的領頭,率先回答,“小的今早起來有些發熱,伺候大少爺用了早膳就請了假,讓大少爺若有什么事就吩咐小竹和阿三,然后吃了藥回屋里休息了。”

叫小竹的緊張地立馬緊接著辯解,“我離開的時候阿三還在大少爺身邊侍候,我也沒想到他后來自己也跑了,把大少爺一個人丟在木工房里。”

名叫阿三的一臉理虧的害怕表情,卻還是激動地為自己解釋。

“前幾天我娘就給我傳消息說給我做了幾件衣裳,今天給我送來,我就去后門拿了下衣服,沒敢多逗留。我走的時候大少爺在做木雕,他一專注起來就不怎么搭理人,我想著應該沒什么事,早去早回就是了。我也沒想到……我知道錯了,求家主開恩。”

阿三害怕地哭了起來,瘦弱的身體抖成了篩子。

到底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沒經歷過什么事,遇到事就嚇得不行。

他才賣入府沒多久,賣身銀子都給爹抓藥花光了,本來還想著等以后存夠錢贖身出去,結果卻出了這事。

家主要是把他給發賣出去,不知道會被轉手到什么地方,這可如何是好!

“求家主饒過小的這一次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離開大少爺半步,求您別把小的發賣出去,小的只想留在井府照顧大少爺。”

阿三咚咚咚朝著地上磕頭,哭得情真意切。

小竹見狀也現學現賣,跟著哭求賣慘,一時屋里全是磕頭的聲音,很快空氣里就飄起了血腥味。

“讓他們停下來,磕得到處都是血,晦氣!”

孫小娟眼皮直跳,看都不耐煩看那兩個滿頭是血的人。

孫小娟這么一罵,兩人當即不敢再磕了,用袖子粗暴地抹去額頭的血,把弄臟的地面也用袖子擦干凈。

井甘撇開他們,看向跪著的其他人,“那你們呢,當時都在干什么?”

剩下的七個都是青竹園干雜活的。

有兩個丫鬟說是去雜院洗衣服了,根本不在青竹園,有兩個丫鬟在睡覺,還有一個丫鬟溜去前院和小廝偷偷幽會。

唯剩一個守院門的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自己的行蹤。

井甘眸子一厲,“還不老實交待,看來是要給你上點刑。”

說著作勢就要喊人準備仗責,那人嚇得一個激靈,立馬磕巴著老實交代。

“今、今天幾位主子都不在家,小、小的就出去賭錢了。”

“你出府了?門房并未有記錄。”

井甘一口便拆穿他的謊言,還吩咐林木,“去把門房叫來,我要問問這人今日是否出府了。若教我查到你們誰敢在我面前扯謊,二十下板子再發賣出去!”

那人一下子直起身來,焦急辯解,“沒、沒有,沒有出府,在,在府里……”

他聲音越來越低,那一剎那的勇氣也漸漸消退下去,垂著眼誰也不敢看。

井甘的臉色更冷了,擱在膝蓋的手都不經意攥了起來,渾身散發著寒氣,八月酷暑卻如墜冰窟。

井文松不敢置信地皺眉,“府中有人聚眾/賭/博?”

那人臉埋得更深了,這個舉動算是默認了井文松的話。

怪不得那彩紅怎么能溜進青竹園,原來這個看守院門的人也不在。

怕是那對母女也知曉府中設/賭的事,知道他會趁著主人沒在家去玩幾把,這才鉆了空子。

“好大的膽子!林木,此事你知不知曉!”

這回孫小娟都氣極了林木,她們將整個井府交給他管,他卻管成現在這千瘡百孔的樣子。

堂堂大少爺在自己屋里被人下藥,差點被強。

還有人在府里私設賭/局,聚眾/賭/博.

這事若傳出去,不知會給井甘帶來多大的影響。

孫小娟也很想朝林木扔一個茶盞過去,樟子嬸和徑兒始終觀察著屋中情形,看出孫小娟的意圖,都揪緊了心。

孫小娟抓住茶盞,顛了顛,最后卻還是放了回去。

她沒井甘那么準的手法,一不小心把人砸地太重,還真難收場。

“家主明鑒,設/賭之事小的當真不知,小的罪該萬死,請家主責罰。”

“責罰責罰,光責罰有什么用,到處都是烏煙瘴氣。給我查,凡是參與賭/博的一個不漏都給我揪出來,今日我就要好好正一正家規。”

井甘發了大怒,整個井府都受到了波及。

林木大動干戈地查事情,井長青也跑過來說,大哥醒了。

一家人趕忙去了井和的屋子。

井和茫茫然地坐在床上打哈欠,頭發亂糟糟的,揉了揉有些脹疼的太陽穴。

“甘甘妹妹你們回來了,喜宴好吃嗎,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呀?”

井和一看見井甘,立馬開心地跑過來,鞋子都沒穿。

井甘拉著他到一邊臨窗的美人塌上坐下,接過徑兒拿過來的鞋子,親自蹲下來給他穿上。

“以后別不穿鞋在地上跑,地上有寒氣,容易生病。”

井和乖乖地伸著腿讓甘甘妹妹給他穿鞋,然后像小孩子一樣縮到她懷里撒嬌,臉皺成了一團。

“我頭有點痛,甘甘妹妹給我按一按好不好?”

井甘摸了摸他頭,雙手觸在他的太陽穴上,當真給他輕輕按摩起來。

“大哥可能睡太多了,所以頭疼,起來jing神一下就好了。”

孫小娟讓人端了水和帕子來,潤濕了讓井和擦了擦臉。

井和舒服地長長啊了一聲,眼睛睜大,“我jing神了,頭也不疼了。”

井甘被他天真的樣子逗得心軟,而后便有些心疼自責,“大哥受苦了。”

“我受什么苦呀?”

井和睜著純凈的明亮的眼睛問她,井甘笑著沒法回答。

他不記得也好,那些骯臟事他本就不需要懂。

“大哥,你身上還有哪兒感覺不舒服嗎?有沒有什么……沖動,身體像著了火一樣……”

井長青努力描述,然后被井文松一把揪住了耳朵。

“胡說八道些什么,別和大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孫小娟也狠狠瞪了他一眼,指著他鼻子警告他,“再敢在你大哥面前胡說八道,把嘴給你縫上。”

井長青嬉皮笑臉地呵呵笑,“我就開個玩笑嘛。”

“三弟,我身體為什么會著火,身體著火不就會被燒死嗎?我才不想被燒死。”

屋里人都愣了一下,而后一下子笑起來。

井長青捂著肚子表情最夸張,沖大哥豎起大拇指,“大哥你厲害,你這話要被未來嫂子……”

“還說!”

井長青被井文松這巴掌打得差點跳起來,揉著被打的腦袋,咯咯地曖昧低笑。

井和沒什么事,家里人也就放心了,而林木那邊也很快查了結果出來。

府里接連出事,林木難辭其咎,所以調查地又細致又雷厲風行。

他將一個名單遞給井甘,上面密密麻麻竟是有二十多個人名。

“所有參與過賭/博的人此時都抓起來跪在了院子里,家主可要親自審問?”

井甘盯著打頭的第一個名字,眸子深了深。

“方福……真是好。”

她一把將那名單扔了出去,側開身看都不想再看那張名單一眼。

她站起身,大步就出了屋,站在屋外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滿園跪著的人。

井甘吩咐林木,“將名字都念一遍。”

林木頓了一下明白她是說把參與賭/博人的名單念一遍,當即挨著挨著念。

念完后,井甘道,“可有被冤枉的?”

底下人都知道家主這是突然開始查賭/博的事,不過一個時辰就雷厲風行地將府中所有參與過的人都揪了出來。

林木此次辦事謹慎,每個人都有至少兩個證人,所以沒有一個敢說自己冤枉。

看大家都埋著頭沉默,井甘冷哼一聲,“好,都承認就好。之前我疏于對家中下人的管理,也沒有好好立立家規,以至于你們如此離譜,竟敢在府中設/賭。不說世家大族,即便尋常富戶人家也是嚴令禁止賭/博的,你們這般肆無忌憚,陣仗搞地這么大,都是有這個管事在撐腰吧……”

井甘說著朝跪在最前方瑟瑟發抖的方福看了一眼,方福想要辯解求饒,被急脾氣的井長青狠踹了一腳,直接踹了個仰躺。

“姐姐信任你,讓你做府中管事,你竟帶頭賭/博,帶壞府中規矩和風氣。你簡直罪無可恕!”

“家主,家主,老奴再也不敢了家主,求您給老奴一個機會……”

方福哭著往井甘腳邊爬,井甘毫不留情地將他踹開,冷聲道,“你是簽了死契的,生死都由我做主,別怪我不給你活路。

把自我住進府中以來,你們開過的每一次賭局輸贏情況全部給我寫下來,其余人也把自己參與的每次賭局都寫下來,寫清楚,不準交頭接耳,最后我會對仗總結。”

她垂下眼睛盯著方福,“若這事辦得好,給你一個活著走出去的機會,辦不好,席子一裹,躺著出去。”

府中一群人絞盡腦汁地做著回憶題,而出題的井甘此時卻出了府。

她和徑兒坐著馬車往常氏提供的地址而去,搖搖晃晃了近一個時辰,趕車車夫的聲音才從外面傳來。

“家主,柳府到了。”

井甘掀開車簾,一眼瞧見了路邊柳府的大門匾額。

她扶著徑兒的手臂下車,朝車夫看了一眼。

“去叩門。”

說好的喜宴相見,褚香兒卻沒有來,井甘心里很是放心不下。

褚香兒也算她除蕭千翎外唯一的閨中好友,雖不如與蕭千翎親密,但若當真有什么事,也做不到坐視不理,冷眼旁觀。

徑兒叩了門,很快從里面打開一條縫。

門房問道,“你們找誰?”

徑兒道明身份,“井府大學士求見你們家少奶奶,還請通傳。”

門房聽到井大學士的名號愣了一下,目光繞過徑兒看向她身后端然而立的女子,身軀猛地一震。

“請稍后,我這就去通傳。”

井甘沒有等多久,大門內就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大門打開,柳大人攜柳夫人親自迎了出來,看得出兩人都有些驚愕慌亂,步伐十分急促。

柳夫人還在邊走邊整理頭上的發飾。

褚香兒的公公柳莊任都察院經歷,正六品,官階比井甘矮。

所以看見他親自迎接,井甘并不感到奇怪或惶恐,坦然地微微頷首一禮,“突然到訪,打擾了。我是來看褚香兒的。”

今日褚香兒去蕭家吃喜酒的事柳莊早就答應了,也想著讓兒媳多與井甘接觸,于柳家有益。

結果沒想到今早起來褚香兒卻發起了高熱,這下實在沒法,所以才沒去。

柳莊邊客氣地把井甘往正院大廳里引邊說著褚香兒生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