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野本就是個嘴笨的,不咋會說話,現在蕭千翎把話都說完了,也緊跟著她一同彎下腰去。
安靜半晌,一直靜坐未語的蕭銘長嘆了一聲,只喃喃一句,“千翎長大了。”
常氏坐在旁邊忍不住悄悄抹淚,眼中也有欣慰。
以前的蕭千翎無法無天,任性妄為,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現在總算有了些大人的樣子,知道了責任和擔當。
尚野看廳里人沉默的沉默,抹淚的抹淚,事不關己的事不關己,感覺自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尚野又躬身一禮,認真道,“侯爺、大人、夫人對我的憂慮和不滿,我心中都明白。我已報名今年的武舉,并成功過了二試,再過一月就會進行最終的三試,便能掙得一官半職。日后千翎也就會成為官家夫人。”
在場不僅蕭家長輩一臉驚訝,蕭千翎都愣住了,突然拍了他一巴掌。
“你干嘛呀,我爹娘都要答應了。”
她雖有意壓低了聲音,但廳里的人都聽得見。
蕭千翎以為尚野是為了讓蕭家長輩不反對他低微的身份才想著考武舉掙個官職,尚野卻是朝她笑笑,按下她的手。
“你不在意外人的議論,但我不想看別人對你指指點點。我想有個配得上你的身份,這是我心甘情愿的。”
蕭千翎眼眶都濕了,急得不行,“那平鹿盟怎么辦呀,那可是你好不容奪回來的。”
尚野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平鹿盟現在很穩定,等到小苗再大些,給她找個出色的男人入贅,日后平鹿盟就由她和她夫君管理。”
蕭千翎眼淚刷刷往下掉,肩膀控制不住地顫抖。
尚野看著她默聲啜泣,沉默寡言,說不出哄人的話,只拍了她的手背,給她無聲的安慰。
尚野認真地看向蕭家長輩,承諾道,“我不善言辭,說不出太漂亮的話,但我保證會為千翎好,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日后她想過怎樣的生活都由她,不會束縛她,請給我一次機會。若有朝一日我違背承諾,任你們千刀萬剮,也無一句怨言。”
尚野長地粗獷憨厚,鄭重其事地許下承諾讓人非常有信任感。
老侯爺盯著他瞧了許久,忽然轉開眼,手一揮,“罷了,子女的婚事由父母做主,我懶得管了。”
說著就走了,這算是不反對了。
蕭千翎眼睛一亮,立馬看向自己的爹娘。
常氏也看向自己的夫君,等著他做決定。
蕭銘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你們既如此堅決,我們還能怎么反對。”
他站起身走到尚野面前,雖然比尚野矮了一個頭,但警告尚野時的眼神還是十分有震懾力的。
“我就千翎一個女兒,她看著強悍,內心實則很脆弱。今日求娶的人是你,許下承諾說疼愛她一生一世的人是你,但若有朝一日你有負于她,我也絕不會放過你。記住了!”
尚野低下頭顱,鄭重承諾,“絕不會有那一日!”
蕭銘這話,便算是也答應了。
蕭千翎高興地差點跳起來,歡快的笑聲都快把房子掀破了。
黃氏本還想著看蕭千翎受罰,結果老侯爺和蕭銘假裝忘了蕭千翎私奔一樣,提都不提了,氣得她捏爛了一張手絹。
雖同意尚野的求情,但蕭銘要求婚事等尚野武舉之后再說。
蕭千翎明白蕭銘的心思,尚野武舉之后有了官職,她嫁給他怎么著也是當官家夫人,京城里的人便不會說什么。
爹娘能同意這門親事蕭千翎就高興極了,其他要求都聽他們的,很是乖巧。
而且若想婚禮周全,怎么也得好幾個月的籌備時間,便是同意他們立馬成婚怕也做不到。
既然同意了婚事,尚野趁熱打鐵直接把平鹿盟帶來的見面禮、提親禮全都抬進了蕭府,滿滿當當三只大箱子,出手十分闊綽。
蕭家即便是擁有底蘊的侯府世家,對這份禮也挑不出不滿意來。
蕭千翎說的尚野有錢,錦衣玉食的養她沒問題那句話,看來不是夸張。
心愿達成,蕭千翎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井甘,興沖沖便往井府沖。
井甘聽蕭千翎眉飛色舞地把怎么說服家里人的事兒一翻講述,井甘邊聽邊笑邊點頭。
還不錯,沒給她丟人。
“尚野什么時候參加武舉了,悄咪咪干大事,看來他也不是全然沒為你們的事打算。”
尚野已經過了二試,可見至少兩三個月前他便打定主意武舉為官,為他們的未來打算。
所以蕭千翎也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蕭千翎不好意思地垂著腦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還驚了一跳。”
“憑尚野的武藝,想必能封個一官半職。不過日后他在朝為官,他妹妹那邊就沒人照料了。”
提起這個蕭千翎也有點發愁。
尚野現在就尚小苗一個親人了,自要好生安排。
“一個小姑娘獨自留在家里也讓人不放心,不如還是帶來京城吧,能經常看到哥哥,小姑娘也安心些。嬌嬌也想她了,兩姐妹有個伴也不怕她孤單。”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謝謝老師。”
蕭千翎恨不得抱著井甘親一下,不過想想自己現在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還是要矜持一點。
“小苗跟我身邊養了那么久,跟我妹妹一樣,輪得到你來謝。嫂子的角色進入地倒快。”
井甘調侃她,蕭千翎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早晚是一家人。等尚野在京城置好,我們就把小苗接過去。平鹿盟那邊現在有尚野的親信守著,很安穩,不用擔心。而且尚野說等小苗大了,就給她找個入贅的夫君,以后和夫君兩個一起管理平鹿盟。”
井甘眉一挑,“尚野把平鹿盟給小苗?”
“是啊,尚野武舉為官,必然是沒法再管平鹿盟了。小苗也是尚家的血脈,交到她手里也一樣。小苗現在十四不到,離成親嫁人也還有兩年,不過可以開始教導起來了,為以后接管平鹿盟做準備。”
蕭千翎心頭其實有些愧疚,尚野武舉入朝,他們倆是得償所愿了,卻把重擔轉移到了小苗身上,這讓她心頭很不是滋味。
尚小苗若喜歡平鹿盟,愿意接受平鹿盟倒罷,不過小苗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很大可能都是不會喜歡管這些事的,如此便是強塞給了她負擔。
所以尚野想著日后給尚小苗找個能干的夫君,幫她打理平鹿盟,她只要依舊安安逸逸在夫君羽翼下生活便是了。
井甘掐著時間,在第七天,皇上果然急沖沖來找井甘了。
不過井甘沒想到皇上心急成這樣,居然直接帶著兩個宦官、幾個禁軍便微服出了宮,直奔井府。
圣駕突然到訪,整個井家鬧了個人仰馬翻,孫小娟也震驚地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行事,還是蕭家那個嬤嬤小聲提醒她,將皇上迎入正廳大堂,將少爺小姐們叫來接駕。
最重要的自然是井甘。
拿出拍立得時是晚上,消失也是在晚間,然后皇上直接就出宮了。
本以為來了井府立馬就能見到井甘,卻沒想到井甘到蕭家去了還沒回來。
蕭千翎最近開始準備婚事,有諸多繁瑣細節,非要井甘給她提意見,把井甘叫了去。
井甘本想著時間這么晚,皇上定然是明日招她入宮,沒料到他大晚上會跑來,所以得到消息后趕忙回了府。
到家時皇上在正等在大廳里喝茶,面上有些許不耐煩的急色,孫小娟一家人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不時往大門口方向看,急得渾身冒汗。
井文松和劉佳到底見過些世面、更加沉穩,比起其他人要鎮定許多,恭敬詢問了皇上深夜駕臨所為何事,皇上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找井甘。”
而后便沒了。
也猜不透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所以一家人心里都惴惴地。
見井甘回來了,一下子像是見到了頂梁柱,心頭的不安和緊張瞬間緩解了下來。
“小甘。”
孫小娟緊張地輕喚了一聲,井甘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不必擔心的眼神,而后從容不迫地走向皇上。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駕臨未能掃塌親迎,還請皇上恕罪。不知皇上深夜造訪可是有何要事?”
井甘跪下行了禮,仰頭詢問,皇上瞪了她一眼。
“明知故問。”
井甘呵呵一笑,解釋道,“微臣也是從獵場回來后才想起這一茬,想著便沒有多此一舉地入宮特意提醒,想著皇上已是見慣了的事,也不會驚慌,明日招臣入宮便是,未料皇上今夜便來了。”
皇上冷笑一聲,“你是在暗喻朕沉不住氣?”
“臣不敢。”
皇上面色看著冷,實則并未生氣,井甘也是厚臉皮地笑嘻嘻打哈哈。
兩人就在那打啞謎,旁人也聽不懂他們到底說的什么意思,大廳之中無論井家人、宮里跟來的人,都安安靜靜候在一邊,靜默無語。
皇上坐在高出氣場微冷,井甘主動開了口,“時辰也不早了,要不……”
井甘話中意思明顯,皇上擱下茶盞,終于抬頭看她。
盯著她瞧了一會,這才朝江廣德一揮手,“都出去吧。”
江廣德垂著頭應了一聲,即刻帶著所有人離開了大廳。
孫小娟疑惑又擔憂地看了井甘一眼,井甘回頭沖她笑著點點頭,孫小娟這才帶著一家人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江廣德這才順手將大廳的門關上。
偌大的廳堂里當即只剩下皇上和井甘二人。
井甘從袖中拿出拍立得,雙手捧給皇上。
皇上接過失而復得的寶貝,立馬去看相紙倉邊代表剩余相紙張數的數字,上面還清清楚楚標著‘10’,這才暗松口氣。
他今日這么急慌慌的,就是怕剩余的這十張相紙沒了,所以才等不及明天再宣井甘入宮。
他非得現在就拿到手確認相紙一張沒少,這才能安心。
“你為何每次都是從袖子里掏,莫非你的袖子和圖書館相通不成。”
井甘每次從圖書館往外掏東西,都是把手伸進袖子里掏。
皇上早就注意到這個小細節了。
井甘嘻嘻笑道,“那倒沒有,只是若堂而皇之憑空出現,擔心嚇著人,或被人瞧見,用袖子擋一擋,還增加一點神秘感。”
皇上撇嘴,這丫頭總有這些奇怪的想法。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皇上便不再多留,歡歡喜喜準備起駕回宮了。
井甘見皇上心情好了,忍不住八卦,“這都七天了,皇上一張都還沒拍?可計劃好這十張相紙怎么用了?”
皇上將拍立得小心翼翼地揣進自己光袖之中,左手背后,脊背挺得筆直,側頭瞥了她一眼。
“唯剩的十張,自要慎之又慎地使用。等拍立得回來了,你自己送入宮來,別讓朕親自登門了。”
井甘俏皮地語音上翹,“是,臣遵旨。”
皇上離了井府,井家人站在大門口,等到圣駕徹底消失在視野中,這才抬起頭來,皆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嚇死我了,我今兒算是體會了一把,在皇上身邊當差還真是折壽啊。”
孫小娟感嘆不已,皇上今兒其實并未表現地如何震怒或者威嚴,但那通身的貴氣和氣場還是讓她心驚不已,一顆心始終高提著,全神貫注。
想著女兒經常在皇上面前當差,卻還能如此鎮定自若,不由越發感嘆女兒的jing神強大。
孫小娟幾個這會也終于不用再裝啞巴,繞著井甘問皇上今夜突然造訪到底是為什么事?
方才把他們都趕出去后,他們以為井甘要和皇上聊什么重要大事,可能會聊很久,沒想到不過一盞茶時間就出來了。
皇上心情看著也好了許多,嘴角隱隱還帶著笑意。
離開時還溫和地看了井家人幾眼。
“沒什么事,不必擔心。”
井甘摸摸孫嬌嬌的頭,沒有多說。
幾個孩子見她不多說,當即明白應該是不能說的事,也就懂事的不再追問。
井甘身上總有許多秘密,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這種覺悟他們自小培養,十分妥帖。
皇上深夜出宮造訪井家的事,第二天果不其然還是在朝堂和京城里掀起了一陣議論和揣測。
倒是有人懷疑皇上與井甘之間不清不楚,奈何皇上和井甘獨處時間不過一盞茶,而且說完事皇上立馬就離開了井府,想編排桃色緋聞也說服力不足。
不過所謂桃色緋聞也大多是閑著無事的女人們愛胡亂猜猜,男人們還是比較理智的,更多是在好奇皇上大晚上急著出宮找井大學士是為何事,如此急迫?
奈何他們無論怎么四方打探,甚至旁敲側擊地從皇上和井甘那里尋求線索,也一點信息都透露不出來,瞞地死緊。
慢慢地,竟變成了未解之謎。
這自然是后話。
王澧蘭聽到這個消息后立馬便去了徑海藏書閣找井甘,一臉興師問罪、討伐紅杏出墻地媳婦的表情。
井甘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看著自己這個月的任務書單,從書邊看了一眼大踏步進來的人,立馬又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書上。
“指揮使大人大駕光臨,有何指教?這兒可是徑海藏書閣,朝廷官員避險不來,你倒是膽大。”
“我把徑海大學士都拐了,這算什么。想避險都晚了。”
王澧蘭拖了把椅子放在井甘身邊,一屁股做下去,直勾勾盯著她看,一副等著她給解釋的模樣。
井甘聽他這話,視線立馬射了過來。
“誰被你拐了,夢做的倒是挺美。”
王澧蘭不理會她的警告,一把抓住她的雙肩將她掰正,直直面對著自己,認真地問她。
“外頭那些傳言怎么回事?皇上去井府找你做什么?”
“皇上找我自有正事,關你什么事。”
井甘聳動著肩膀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可她那點力氣哪兒是王澧蘭的對手,累得身上都冒汗了也沒能掙脫開半分。
“別和我抬杠,好好說。”
王澧蘭抓著她肩膀前后搖了一下,井甘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受控制地前后晃蕩了一下,氣得都要翻白眼了。
“拍立得,拍立得消失了,他著急要回去。行了吧,現在能放開我了吧。”
原來是拍立得。
王澧蘭揪緊的眉頭當即撥開云霧,放松下來,面龐上瞬間陽光普照。
“拍立得和天書一樣,也有時間限定啊。我不是不知道嘛,別生氣。”
王澧蘭當即換了一張臉,溫柔地哄她,求原諒。
變臉的速度堪比唱京劇的,一會一張臉譜。
“還不是你故意不告訴我們,不然皇上也不會那么急吼吼大晚上出宮找你。”
“所以你現在是準備教訓我一頓?”
井甘瞪著眼,挑眉看他。
王澧蘭瞧她那‘要是你敢教訓你,我把你揍得娘都不認識’的表情,哪兒敢應,只能軟著道歉。
“我哪兒敢吶,我這不是道歉了嗎,是我心急,是我小肚雞腸愛吃醋。我這不是信任你,才來找你要解釋嘛,換做以往……”
“換做以往怎么地,沖進宮里把皇上揍一頓?你要敢,我敬你威武!”
王澧蘭笑呵呵地看她還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戳了戳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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