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大學士

第307章 丑聞

井甘沉默了半晌,沖他笑著點點頭,道了聲保重。

而后兩人又是相顧無言。

氣氛似乎再回不到從前的坦蕩從容。

兩人沒說什么,韓凡也覺得尷尬,便起身告辭了。

井甘把他送出府。

韓凡坐上馬車前,井甘還是忍不住喊住他,“我并未誆騙你們,之前與你們所言句句真心。其實除了你們,我還認識其他與你們相同的人,我都當你們是朋友,希望你們好。”

韓凡上馬車的動作頓了一下,聽到她前頭的話還有些訕訕,后頭卻是怔了一下。

回頭,眼睛微瞇道,“你還認識其他人?當真?”

井甘曬笑,“騙你有什么好處,博你放心嗎?”

井甘打趣一句,兩人間尷尬的氣氛倒是散了不少。

井甘想了想,還是脫口道,“其實那人你也認識,白眉神醫。”

說出這個人,無需多解釋,韓凡便能明白。

韓凡站在馬車邊回想,臉色便便從冷淡無波變得不可置信、瞠目結舌起來。

井甘瞧他終于變得有了些往日的生動模樣,心下稍安。

“白眉神醫,他、他不是……因為年紀……”

韓凡沒說透,井甘卻明白他的意思。

外人都以為白眉神醫那一頭白發是因為年紀大了才如此,天下怕也沒幾個知道他的白發是天生如此。

因為這白發,他年輕時過得幸苦,老來才自在起來。

“初次見面時我便看出來了,他是生來如此。你們應該能成為朋友……當然,你愿意的話。”

紅魔后代是韓家攸關生死的秘密,即便對方同是四魔后代,也不一定愿意說破。

不過知道還有其他四魔后代,對韓家而言想必也有一種尋到同類的心理安慰。

最近些日子井長青早出晚歸,卻不是為什么正經事,而是日日往鏢局跑。

孫小娟見他如此,對那個未曾蒙面的女子越發不喜起來。

尚未出閣的少女,整日逗著男子幽會,也太不成體統了。

自己這兒子也是一朝嘗了情滋味,便蠢成了傻子。

即便再尋常的普通人家,哪個清白好人家的姑娘未成親前日日與男子幽會?這樣的女子能是什么檢點的好姑娘?

孫小娟覺得井長青是幾個孩子里最皮、最不省心的,卻也是再機靈不過的,在看人上從沒擔心過。

如今卻覺得自己看走了眼。

孫小娟好幾次一大早在井長青出門前揪住他,好生教訓他,但他都是敷衍應和著,左耳進右耳出。

即便孫小娟把他關家里,他也會尋著空擋溜出去。

到底是大了,還能一刻不差的看著他不成?

這種事終究只有讓他自己明白過來才行,別人說再多可能也只是浪費口水。

孫小娟憂心不已,生怕自己兒子被那個狐貍精迷了心竅。

不對,已經迷了心竅。

她怎么罵都不頂用,找井甘尋法子。

井甘卻只是沉默。

“我與長青說過,那個女子心思不像表面看的那么單純。已經提醒過,但能不能聽進去須得看他自己。他是男兒,終日在外游走,與人來往相處,我不可能事事都看顧到,有些事終究得自己經歷過才能明白。他如今也大了,家人只能幫襯,他的人生還需自己過。”

井甘這意思,便是不準備插手了,甚至不建議孫小娟也過多插手。

“長青是男孩,吃不了大虧。”

孫小娟聽到這,滿肚子的話也只能咽了下去。

然而沒過多久,井長青便把仇翡帶進了井家門。

門房瞧見三少爺牽著一個女子回來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好幾下才發現自己根本沒看錯,當即激動地快要跳起來。

門房盯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看了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直到井長青不悅地踹了他一腳,他這才嗷一嗓子跳起來。

“三、三少爺,您回來了。”

井長青似是有些忐忑,又有些緊張,站在門口半天沒動,往正廳方向忘了兩眼,才問門房。、

“娘在何處?”

門房心里早把旁邊那妙齡女子的身份猜了個七七八八,未議婚便這么牽著手堂而皇之被帶來井家,今日怕是有大事發生。

門房不由也緊張起來,回答道,“夫人在院中小憩,想必也要起來了。”

井長青咽了下口水,便舉步維艱地牽著女孩往自家娘親的院子而去。

聽到下人傳稟說三少爺來看她,孫小娟心里還挺高興,難得這小子白天還回來,沒又往那狐貍精那跑。

接過下一刻瞧見朝屋里進來的一男一女兩個人,太陽穴便不自覺凸凸跳,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長、長青……”

孫小娟開口喚他,嗓音竟然帶著點預知風雨的顫抖。

她目光直勾勾釘在兩人牽連的雙手上,腦中已經下意識閃過一個身份——鏢局女東家。

果然緊接著就見兩人齊齊跪下,井長青也很緊張,垂著腦袋,半晌才斷斷續續發出聲音。

“娘,她、她是兒子喜歡的姑娘,她有、有、有孕了!”

最后三個字說出口,井長青猛地閉緊了眼睛。

孫小娟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即便自己就坐在炕上,卻也感覺隨時會摔下去。

她眼前發黑、嘴唇翕翕,許久都發不出聲音來,臉色蒼白地可怕。

孫小娟是農夫出身,一直自詡身體強健,至少比起那些養尊處優的官太太貴夫人要經事的多。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經不經事不是以身體強健來評斷的。

她絕跡想不到有朝一日這樣荒唐的事會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

她一直覺得自家幾個孩子雖出身在貧戶人家,但因為有井甘這個能干的姐姐,從不曾短缺教育,個個都培養地端正純良。

這也是她即便出身低微,卻從不覺得自卑、或者低人一等的原因。

出身無法改,但人生可以靠后天打拼,兒女的品行能力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底氣。

她的底氣一直很足。

但現在……她承認自己泄氣了。

饒她再大大咧咧,未婚有孕的事也是難以接受,這在普通人家也是大大的丑聞,何況如今的井家!

“你怎么能干出這種事,你把你姐姐的臉、我們井家的臉往哪兒擱!”

孫小娟緩過那陣眩暈后,沖起身朝著井長青便是當胸一腳。

這一腳毫不留情,直把人踹翻在地。

她知道井長青是習武之人,不過是踹一腳,當不得什么,隨意這一腳完全隨著惱意用盡了力氣。

“你自小頑劣,干那些找貓逗狗的事我都從不曾嚴斥過你,卻沒料到縱得你如今全沒了分寸,干出這等腌臜事。我、我,干脆踹死你得了!”

孫小娟比尋常婦人有力,說著就又朝井長青踹去。

井長青剛爬起來,肩臂上便被重踹一腳,雖不如方才那記窩心腳重,但身體還是晃蕩了兩下才堪堪穩住。

仇翡眼見井長青挨打,心疼不已,流著淚撲上去擋在井長青面前。

“夫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心軟放縱。您有氣都沖著我來吧,都是我的錯。”

孫小娟正在氣頭上,本就厭棄她,此時更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當然是你的錯,他才多少歲你就勾得他與你行那茍且之事!”

這話可十分不給面子,孫小娟平日看著溫和好說話,那是沒惹到她的頭上。

仇翡臉色慘白,羞憤不已。

垂著頭,帕子捂臉嗚嗚哭著。

孫小娟聽她哭就覺得煩人,偏又打不得,干脆就打井長青。

“你這不爭氣的東西,如今日子越過越好,你卻越發不讓人省心。你姐姐給你們創造了多好的條件,你做什么不行,堂堂男兒被一個女人迷得五迷三道,整日正事沒有,就知道往女人裙子底下鉆。你大哥腦子不好都還知道做做木工,給家里掙點錢,你整天都干了些什么!我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大死了一了百了!”

孫小娟抓了炕上的癢癢撓就朝井長青身上招呼,一下比一下狠。

井長青挺跪著不出聲,牙齒緊咬,隱忍著。

仇翡哭聲越發凄慘了,一對柳眉蹙了起來,見井長青額頭上都冒出了汗,再次撲上去阻攔。

這回則是阻攔孫小娟,一把抱住了她打人的那條胳膊。

“夫人,您別打了,再打就要把人打壞了。”

孫小娟一把甩開她,“我教訓自己的兒子,關你屁事,閉嘴!”

孫小娟氣急,便連粗陋的臟話也脫口而出,倒是更有威懾力了。

仇翡悻悻地松開手,咬著下唇不敢出聲。

孫小娟正打得起勁,井甘急匆匆趕了回來。

穿著一身官服,脫都未脫,帶著一身威嚴氣度和明顯憤怒的氣場踏進屋里,瞬間屋中空氣都緊繃了起來。

所有人噤若寒蟬,孫小娟也大喘著氣丟棄癢癢撓,一屁股坐到了炕邊。

井甘大步走到凄慘跪在地上的兩人面前,俯視著自己的弟弟,沉聲問,“怎么回事?”

井長青臊得抬不起頭,斂著眸子,半晌才帶著些怨氣般地低生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么。”

好多此一問。

井甘聲音陡然肅厲,“我要你親口說。”

仇翡未曾見過井甘發火的樣子,此時不由嚇了一跳,肩膀忍不住往后縮。

井長青也嚇到了,囁喏道,“就、就不小心,有了。”

“好本事啊!”

井甘嗤了一聲,“看來我以前給你說過的話都成了耳旁風。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你說你明白,你就是這么明白的?你才多大就……”

井甘有些說不下去了。

其實這個世界,十四五歲的男孩知曉人事也不算什么怪事,大戶人家差不多這個歲數都會給兒子房中放兩個知曉人事的丫鬟。

這也算尋常,只不過恰巧這兩人鬧出‘人命’罷了。

但井甘是接受過衛生知識教育的人,對于十四五歲就有初體驗這件事,實在接受不了。

“姐姐,我知道錯了,我也是一時沒忍住,我真的錯了……”

井長青跪行到井甘腳邊,抱著她的腿認錯,還不爭氣地掉了一滴淚,即便很快就被他抹去,卻還是讓井甘瞧見了。

井甘無奈地嘆了一聲,這個弟弟從小到大哪兒曾哭過,便是最初跟著尚野習武,最苦最難地時候也從沒掉過一滴眼淚。

面對自己的親弟弟,井甘終究心軟。

“多久了?”

井甘這話問出許久,屋里幾人才反應過來她是問孩子有多大了。

仇翡見她態度松動,連忙回答,“大概半個月。”

“半個月就能診出來?”

井甘懷疑地瞥向仇翡,仇翡顯然料到了她會有次懷疑,乖順地回答道,“我也不曾想到會有孕。我只是昨夜感覺有些發冷,以為傷了風,今日便想去醫館抓服藥,不想坐診老郎中說我有孕了。我讓他反復確認,他說我確實有孕,因我體質特殊,所以才能早早診斷出。”

井長青像是怕井甘不信,接話道,“阿翡告訴我后,我又帶她另尋了幾個郎中診脈,都是這個結果。”

那便大體不會有錯。

孫小娟此時跌宕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發愁地緊皺著眉,拿不定主意。

井甘看了眼那對可憐兮兮的鴛鴦,有些厭煩地避開視線。

“井長青,先把人送回去,此事等我想想再說。”

井長青現在不敢違拗姐姐的話,乖順地應了,小心翼翼扶起仇翡。

仇翡垂著臉抹淚,邊往屋外走邊不時朝井甘那邊望,走到門口時卻突然站住,快步跑到井甘腳邊跪下。

“井先生,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長青,但我是真心愛慕他。我也曾想過隱忍情愫,但感情根本不受控制。我不求其他,只想永遠陪伴在長青身邊。這是我與長青的骨血,求您給他一條生路。”

井甘冷眸看著她,就那么靜靜看著,那眼神似是能穿透人心,讓仇翡滿心不安。

井甘盯了她半晌才將被抱住的腿抽了回來,轉過身,卻是不再看她了。

仇翡悻悻地走了,一顆心不安忐忑,不知井家會如何處置她。

然而她也并未忐忑多久,第二日,井甘就主動等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