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之前從井長青那探查到的消息也是井甘什么都沒查出來呀,難道井甘連井長青也防備著?
或者說……是井長青和井甘合謀反騙她?
想到這個可能,仇翡心猛地一沉,猛地轉頭看向井長青,眸中閃爍著壓抑的質問和憤怒。
而井長青則是始終面色冷淡地站在那,不驚不慌,不言不語。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什么作弊,我一個小小商女,哪兒管得到朝廷武舉。井家主想陷害我也要找個有說服力的理由,這太荒謬了。”
仇翡還是死咬不承認,井甘本就一直懷疑著武舉有人作弊,懷疑此事與她有關。
仇翡在賭,賭井甘是在詐她,或許這些只是井甘碰巧猜到的,或者井甘知道了點什么,但知道的不多,故意設局從她嘴里套話。
否則她若有確切的證據,哪兒還會在這廢話,早就派兵把她抓起來了。
仇翡想到這,不安的心慢慢平定下來。
不管井甘知道多少,看她現在這樣顯然是證據不足,自己只要抵死不認,她也無可奈何。
仇翡做了個深呼吸,穩定了心緒,淺淺露出一個笑容。
“今日我懷著孩子坐上花轎,是因我愛著長青,愛著肚子里的孩子,想與他們結成家庭。井家主嫌我丟人、上不得臺面可以直言,不愿我踏入你井家也可直言,多少白眼唾棄我都甘受。但事是我與長青一道做下的,貶低、唾棄也該是我們倆一道承受。長青自幼于井家主膝下教導長大,教不嚴師之惰,井家主是否也該自省?”
好生厲害,這是死皮臉皮直接開戰了。
廳中人都能聞到濃濃的硝煙味了。
“仇東家、哦不,黎嘉翡黎二小姐,不愧是出身高門,家道中落卻依舊氣度不損。”
井甘只丟下這一句,卻比仇翡方才那番長篇大論還要來的震撼人心。
大廳中瞬間落針可聞。
孫小娟坐在主位上,本還一臉懵不知井甘今兒突然這一出要干什么,但聽到她方才念出的那個名字,瞬間一切都知曉了,臉色也瞬間蒼白。
大熠第一世家黎家叛國之事,當年在整個大熠無人不知。
雖然偏僻的農村對內情知道甚少,但安懷公府和黎這個姓確實無人不知。
等到井家一家人入了京,再加上之前井甘幫著大理寺卿一道離京破黎家余孽的案子,孫小娟對黎這個姓更加敏感。
井甘說仇翡是國賊余孽,又說出黎嘉翡這個名字,所以這個懷著井家骨肉的女人竟然是黎家余孽。
孫小娟感覺呼吸有些困難,胸口一陣發堵。
之前對仇翡只是針對此人品行的不喜,現在卻已經是驚慌!
黎家在大熠是不可提的禁忌,是國賊,與她們扯上關系必將招來大禍。
而現在,自己的兒子和黎家余孽有了私情,連孩子都有了。
孫小娟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塌天大禍啊!
“你、你怎么知道……”
震驚中的仇翡脫口而出,反應過來連忙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臉色瞬間慘白,耿叔也驚得腿軟。
這個秘密根本沒幾個人知道,他們怎么可能知曉。
耿叔腦中突然閃過那日自己和仇翡私下說話時,脫口而出那聲‘二小姐’,懊悔地閉上了眼。
井甘其實本來并不確定,不過根據‘二小姐’這個身份猜測是安懷公的侄女黎嘉翡,黎嘉寧的堂妹。
仇翡脫口而出那句話倒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不由露出一個得逞的笑來。
“黎嘉翡,叛賊安懷公侄女,黎家舉族降罪時被殺,卻沒想到偷偷活了下來。我派人重新去查探之前閔家被滅門的案子,碰巧青云道觀的觀主回來了,一問才知,那犯案道姑根本不是二十六七歲,她初到道觀時不過是個半大孩童,算下來如今也不過十七八歲。
那所謂的長了十一指的黎家姑奶奶不過是你的偽裝身份吧,丟那具長了十一的女尸在火場,讓我們以為黎家余孽已經死了,實則卻是金蟬脫殼,以十七歲少女的真實面貌重新露面京城。
你從黎家撿回一條命后,直接就藏入了道觀。我若推測沒錯,前幾年你還小時,是讓成年女子假扮的你,所以觀中人推測你的年紀才會有那么大的誤差,誤導了所有人,也才能在之后再次死里脫身。我說的可對?”
井甘盯著仇翡笑,眼神惡劣。
仇翡口干舌燥,渾身冰冷,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了。
她猜得沒錯,一點都沒錯。
仇翡被救出以后,為了更好地隱藏她的身份,耿叔便找了一個十一指的女人替代了她,從而偽造了她的身份和年紀。
即便有人察覺追查下來,也只會以為活下來的是黎家大歸的姑奶奶。
那場火災里死去的也是自己的替身。
本以為黎家余孽的事到那替身死去便能終止,自己掩人耳目進入京城,繼續暗中積蓄力量,只待報仇雪恨的那日。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最后會栽在井甘手中,還是因為武舉三試時的一個不慎,漏出破綻,然后拔出蘿卜帶出泥,自己的身份也被剝了個干干凈凈。
她輸了,她認輸。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和井甘比起來終究差了太多了。
她利用井長青想要將井甘和井家拉下水,變成自己的保護傘和同盟。
她把他們當棋子,卻不知道自己才是對方的棋子。
厲害的棋手都是以棋子的形式出現,仇翡覺得自己錯的最離譜的,就是看錯了井長青。
她以為井長青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以為他愚蠢,卻不料,他比自己還要會演戲。
那些濃情蜜意、郎情妾意此時回想起來,多么的可笑。
她在演,他又何嘗不在陪她演。
一對戲子。
“三少爺當真是個好戲子,演技一流,把我都騙過去了。”
仇翡低低笑起來,笑聲透著蒼涼和殺意。
她眼眶猩紅如鬼,刺眼的顏色與身上的喜服融為一體。
她仰起頭,以一種魚死網破般的語氣道,“我肚子里懷著你井家的種,你們想拿我怎么樣?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交給皇上嗎?我告訴你們,我便是死了,也絕對會拉上你們一家當墊背。”
“是嘛,你有那本事嗎?”
井甘不屑,現在的仇翡在她眼里就是條離了水垂死掙扎的魚。
“我有沒這個本事你大可一試。你若如此有自信,為何還把我扣在這廢話那么久?怕不是你方才那些話不過是詐我的罷了,到了御前我是一個字都不會承認的,即便最后逃不過一個死字,也不會讓你逍遙脫身。”
兩人正在那你一言我一語的對峙,一個清冷的男聲突然插進來。
“孩子當真是我的嗎?”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井長青偏過頭來,看仇翡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么冷淡無情。
仇翡蹙眉,“怎么,為了甩脫我,現在連孩子都想否認了?”
井長青認真道,“你都說了我是個好戲子,那那一晚你又怎知我不是在演習呢?”
仇翡臉色陡然一變,雙眸像是能噴火一般。
那么早,那么早他就開始和自己演戲了。
“那晚你以亡親祭日傷懷為接口,讓我留宿,灌醉我,假裝與我有了肌膚之親。你卻不知我并未失去神智,我清楚知道當夜床上不是你,是你送來頂替的丫鬟。你就站在窗外看。”
井長青這話出,連井甘都怔了一下。
井長青雙拳握在身側,眼中憋著屈辱。
他深深地吸氣、呼氣,調整好情緒后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抖到仇翡面前。
“看看這上面的名字,有沒有很熟悉?我陪著你演了這么久的戲,終究不是一無所獲。你這些年你通過武舉作弊安插在軍營中的人,大半都在上面了吧。剩下那一半,相信總有人愿意松口。”
仇翡已經完全顧不上懷孕作假之事,眼睛死死等著紙上那兩長排的名字。
這些都是他們這些年的心血啊,不少都已爬到了軍營中的關鍵位置,是她的重要助力。
現在卻一朝成被發現。
“你,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仇翡看著井長青的眼神已變成驚恐。
她太低估這人了,太失策了。
井長青語氣淡淡道,“人人都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更何況是跟著叛國余孽謀逆這種事。稍加賦予承諾,一個個都乖乖聽命于我,能交代的全部交代了個徹底。”
仇翡唇瓣翕翕,滿臉不可置信,“鏢局的人都、都……”
井長青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讓她心如冰川。
鏢局的人都被他收買了。
是啊,他們知道她的身份,仇翡暴露,作為跟著她的人自然都不會有好下場。
誰都不愿死,都想為自己謀活路。
只愚蠢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耿叔也是一臉懵然,全然被蒙騙的樣子。
鏢局的鏢師們主要是負責武力,他們知道的內部秘辛不多,但耐不住被收買的人多,各交代一些線索,總會被推敲出更多的東西。
只要找出了一個,有了突破口,之后接連不斷的都藏不住。
仇翡絕望地閉眼,她是徹底輸了。
眼眶漸漸濕潤,她感覺疲憊無力,似乎身體瞬間被掏空一般。
七年的付出和隱忍一朝瓦解,
沉默、自嘲、輕笑。
她睜開眼,再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井長青,嗓音沙啞清淺,透著憐意。
“你可曾真心喜歡過我?”
井長青側臉看她,再沒了之前見她不悅就滿心的擔憂和疼惜,只有一片漠然。
“說這些有什么意思,從初相識起你對我就是利用不是嗎?只有我傻傻以為一見傾心,卻不知是一場計劃已久的算謀。”
“不是的,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相處之后我發現你很好,我也慢慢為你傾心,我……”
仇翡還沒說完,井長青卻冷嘲地笑出聲。
“連利用孩子、利用婚姻綁架井家這種事都要讓個丫鬟替代,是時刻計劃著退路吧。若你當真有過真心,那你的真心也太可笑了。”
仇翡瞬間說不出話了,她再也騙不了井長青了。
不,從不知何時開始,她就已經騙不到他了。
井長青長吐了一口,眼眸微微恍惚,“我承認開始是很喜歡你,但自從姐姐見過你一面,提醒我好好看清眼前到底是怎樣的人開始,我認真的觀察你,然后發現你和我之前看到的樣子大有出入。那時我就知道,我眼光不好。”
“果然,都是井甘,是她對我有偏見,有意拆散我們。”
那時的她與井甘不過初見,沒有任何的恩怨,井甘卻不待見她,還教唆井長青。
井長青,“那不是偏見,是有眼力,早就看出你是鬼非人。”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相信過我,你姐姐說什么你就信。”
井長青覺得好笑,“姐姐與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我不信她信誰?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因為喜歡你到失去理智,不顧姐姐的提醒,色令智昏?憑你的美色嗎?得不到家人信任和喜歡的人,我又憑什么帶回家。”
仇翡心臟怦怦直跳,“原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有多重要。所以,你們想怎么處置我?”
最后那一問,她看向井甘。
即便到了現在,她還是眸含自信,全被有孤立無援的驚慌和擔憂,像是還有底牌。
井甘看著她的手漫不經心地揣進寬大的長袖,井甘透過隱形眼鏡看到了她藏在袖中的東西,瞳孔懵然緊縮。
“你是藏著武器想要暗算我們嗎?你有信心一次性解決廳中所有人?”
井甘目光落在仇翡伸進袖子里的那只手,仇翡手頓住,一時倒沒了動作。
井甘繼續道,“你方才說我困你在這只是為了套話,沒有確切證據,但現在你死心了吧,我留你在這廢話,不過是想確認一下我的推測有沒有錯,順便把你怎么輸的告訴你,讓你死得瞑目罷了。既你與長青也算不騙不相識,我便給你個機會,把這張名單填滿,我可保你……和你的忠仆一個全尸。”
耿叔輕哼,“不必假好心。想抓我們,也要先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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