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澧蘭從井府回來便一直悶頭大睡,再醒來時已經是大年初一的傍晚。
或許是一直以來的心結得到舒展,這一覺又沉又安穩,是被餓醒的。
打著哈欠下床去找吃的,走在府里,發現下人們一個個忙忙碌碌不知在忙些什么,這大晚上卻比平日白天還熱鬧。
他一路去了正廳,而后便看見大廳里此時擺放著一個個的大箱子,箱子打開,里面全是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布料首飾等等。
珠光寶翠一大片,幾乎要閃花眼。
更引人矚目的則是箱子上裹纏的大紅綢。
平日這個時辰早就回屋歇息的母親此時坐在正廳里確認著單子,不是和身邊的容線、青鳥吩咐著增添些什么,冷淡慣了的臉上此時喜氣洋洋。
王澧蘭在門口站了好半晌才抬腳走進去,有些懵,問大長公主,“娘,這些都是什么?”
大長公主從單子上抬眼看向他,眼角眉梢都是化不開的慈愛和溫柔。
她朝他招招手,將王澧蘭拉到身邊坐下,將單子交給他。
“你自己看看,去井家提親,還需要添些什么?”
王澧蘭下意識接過大長公主遞過來的東西,腦袋卻好半晌才消化她的話。
“提親?”
她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提親?向小甘提親?
可小甘還不曾點頭,他若這么自作主張地上門提親,豈不是讓小甘以為他是在逼她?
這可不好。
他可一點不想違背她的意思。
更何況昨夜他們剛剛解開誤會,小甘剛知曉自己他生病的事。
要是這時候登門求親,小甘或許不會拒絕,但怕是也會覺得他以病相逼。
“怎么突然要去提親?此事還是我先與小甘達成共識為好,貿然提親小甘會不高興的,我不想她有丁點勉強。”
大長公主瞧著自己這高高大大的兒子,平日看著威風八面的,一遇到井甘的事就細心、小心到極點。
當真是喜歡到了極點。
大長公主笑盈盈地拍拍他的手,“放心,小甘是答應了的。”
王澧蘭頓了一下,而后便是怎么都藏不住的驚喜。
“什么時候?你見她了?”
大長公主點了下頭,“娘可干不出仗勢逼婚的事,即便成了,以后你們小兩口之間說不定也會有心結。娘是問了小甘意見的。”
王澧蘭還是不敢相信,“小甘親口說的?她當真同意了?”
大長公主看著兒子面上的歡喜,心里也歡喜。
她輕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你這孩子,小甘好歹是女孩子,也是會不好意思,要矜持的。我問她意見,她沒有反駁,表情也是羞澀又開心,那便是沒意見的。娘就你一個孩子,你娶妻,娘定給你們操持的風風光光的,不讓小甘受一點委屈。”
“那是當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王澧蘭興奮地在廳里走來走去,圍著那些聘禮繞來繞去地看,怎么都看不夠。
小甘默許了,他終于要把她娶回家了。
王澧蘭感覺自己胸膛有一把火在燒,那簇小火苗早就存在了,但缺乏空氣一直沒能燃燒起來。
而方才,清新地空氣涌入,一瞬間繞燒成熊熊烈火。
他想見她,現在就要見。
他想親口問她,親自從她那兒得到回應。
這是他們的一輩子的開始,每一個重要時刻他都不能錯過。
王澧蘭心里像有一千一萬只麻雀在歡樂的撲騰著,控制不住滿心的雀躍。
他拔腿就跑出了正廳,青鳥在后面喊他,“大少爺,單子您還沒過目呢。”
可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大長公主輕笑,“讓他去吧,肯定是找小甘去了。讓京城各處的買辦在府里多留會,我們先自己準備著,等他回來再把單子給他看,有什么需要再添的到時可以直接找買辦,便省了時間,不會耽誤明天的正事。”
容線和青鳥都一一附和著,青鳥笑道,“奴婢瞧大少爺對井先生喜歡的樣兒,等把井先生娶進府,府里肯定要熱鬧極了。”
大長公主輕吐了口氣,面上也是一片守得云開的模樣。
“只要阿蘭每天過地開心滿足,我就別無所求了。”
容線寬慰道,“奴婢瞧著井先生對我們家大少爺其實也喜歡的很,不過是心里哽著心結,嘴硬罷了。昨夜大少爺應該是與井先生解開誤會了,您一提婚事,井先生便默許了,說明心里的結也徹底放下了。以后都是甜甜蜜蜜的好日子。”
容線的話說到大長公主的心坎,大長公主回想著與兒子重逢后的這三四年的日子,竟有些忍不住淚濕眼眶。
阿蘭孝順,心頭有什么事從不在她面前表現,但她知道他不開心,從不曾真正開心過。
井甘是他心頭第一重要的人和事,能看他得償所愿,真正地開心起來,她這個做母親的再慶幸不過。
幸好她的兒子苦盡甘來。
王澧蘭懷揣著快要滿溢出來的幸福快馬奔向井府,到了井府門前卻又躊躇了。
他有些不安地在井府門前踱步,來來回回走了三四圈,直到門房聽到動靜出來看,驚訝地行禮。
“王指揮使來了,怎得不進來?”
王澧蘭大跨兩步走上臺階,雙拳交握著,渾身上下都寫著緊張兩字。
“你們家主可在?”
“在的。方與夫人用了晚膳,這會應該回梔云院了。”
“嗯。”
王澧蘭應了一聲,卻沒有進去,還在門口躊躇不前。
門房瞧他那樣,試探地小聲問,“王指揮使可是有事?”
“沒有。有。”
王澧蘭一口否認,卻又覺得不對,接著承認。
門房是個成了親有媳婦的,一瞧他那樣大概猜出了七七八八,笑著道,“今兒夫人和少爺小姐們去了廟里上香,還求了平安符,給您也求了一個。這時辰還早,府里主子們都還沒休息。”
這門房倒是機靈,給了他一個極好的借口。
王澧蘭心情大好,隨手從懷里掏了一個銀錠丟給他。
“賞你了。”
而后歡歡喜喜直奔梔云院而去。
門房身手靈活地接住那銀錠,面上大喜,“多謝王指揮使賞,祝您心想事成。”
看來是個極有眼力價的。
王澧蘭對這井府跟在自家一樣熟,閉著眼睛都能找著路。
他一路到了梔云院,站在院門外心又開始緊張地怦怦跳。
想他京城活閻王,還從沒這么緊張過。
但心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