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大學士

第331章 放聲哭放聲罵

奶糖對這些女人間的閑話沒興趣,坐了沒一會就坐不住了,挪著小板凳坐到了曬場邊上,一粒粒地剝著烤花生吃。

井甘和大嬸大娘結束了一個話題,瞧奶糖坐遠處去了,也挪了小板凳坐他身邊,安安靜靜地跟著他一起剝花生。

晚飯她吃的有點多,所以刨的花生粒都落到了奶糖的嘴里。

“奶糖,你知道自己怎么來的么?”

奶糖目光閃爍地看了井甘一眼,很快別開視線,帶著逃避的意味。

井甘溫柔著笑著,輕輕緩緩的聲音隨著夜風徐徐拂過耳旁,帶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井甘云淡風輕地道,“你擁有王澧蘭一部分的記憶,你應該最清楚,那些記憶有多么痛苦,多么折磨人。王澧蘭承受不住那樣的痛苦,所以在自我保護下,分裂出了你,讓你幫忙承受那些痛苦記憶。”

“他真自私。”

奶糖厭棄地喃喃,眼中是對阿蘭好不隱藏的鄙夷。

井甘不反駁他,只是道,“那時的他太痛苦了,根本承擔不了那樣的遭遇和情緒。你就像他自己創造出的一個寶庫,把那些記憶儲存在一起,封鎖了起來,爭取時間慢慢地去探索,慢慢地接受。你嘴巴最毒,但我知道,你其實是最理解他的。”

奶糖啞口無言,井甘句句戳在他的心上。

正因為他擁有的是王澧蘭最痛苦的記憶,所以他最清楚王澧蘭遭遇了什么,才更加理解王澧蘭為何會創造出他來。

“你也是王澧蘭,你能坦然接受那些過往,代表王澧蘭也能接受,只是他需要時間而已。你愿意給他這個機會嗎?”

“他能接受?哼。”

奶糖不歇地嗤笑。

“他能接受就先讓他想起來再說。”

說著一下起身,頭也不回地調下了曬谷場。

第二日一早,簡單地用了早膳,井甘便帶著奶糖離開了小村子。

兩人往西騎行了半個時辰不到,來到了一處荒涼的山洞,山洞外圍了大大一圈柵欄。

奶糖望著眼前歪歪扭扭倒下的柵欄,亂七糟八扔放的竹籃,到處都是灰撲撲的。

兩人跨過柵欄,進了山洞前的空地。

奶糖已經預感到這可能是什么地方,臉色越發地白。

井甘一回頭就看見了他陰鷙的臉色,主動握住了他的手,牢牢攥在手心,無聲地給予他力量。

半晌,她才開口道,“這里,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果然。

這就是硝石場,他被奴役了數年的地獄。

奶糖的身體下意識戰栗起來,這是心理陰影帶來的身體本能。

他陰鷙的眼神全無暖意,冷的像冰,充血駭人。

他突然爆發,一腳踹翻面前的一張爛木桌,桌上兩個籮筐飛出去,震起滿天的灰,連帶著籮筐里的幾坨硝石塊也飛了出去,差點砸在奶糖身上。

幸好井甘眼尖,眼疾手快地把處在癲狂狀態的奶糖拉到了一邊,這才避免了傷害。

她雙手緊緊握住奶糖的手,掰過他的臉讓他與自己對視。

井甘溫暖地朝他笑著,柔聲安慰,“沒事,我在這里,你看著我。我知道這里全都是讓你痛苦的回憶,這里已經被關閉,被囚禁在這的那些可憐勞工也全部被救出去了,你再也不必怕了,沒有人能傷害你。”

她的聲音柔軟,卻帶著令人安心的堅定地力量,安撫著不安且躁動的奶糖。

“這里雖然曾經讓你痛苦,但也發生過一件令人難以忘懷的事不是嗎?我在這里遇見了你,這里是我們的初遇。

那時你很瘦弱,受了很多苦,正被兩個監工欺負。我當時就在想,這兩人太過殘忍了,這少年都疲倦瘦弱成那個樣子,怎么還能逼他干活。

我當時只是出于憐憫心想要阻止一下,但當我對上你的臉,看見你的眼睛時,我心當即猛跳了一下。當時我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要帶他走。”

井甘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大膽地表露著當時自己的想法。

她這番真情實意地回憶,吸引了奶糖的注意力,讓他狂躁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井甘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眼瞼低垂,繼續道,“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感覺這個少年不應該呆在這樣的地方。當時雖然你的眼神非常兇狠,但不知為什么我一點不覺得可怕,凡兒覺得這是雙非常漂亮的眼睛,需要被好好呵護,不該在這臟兮兮的地方被淹沒。所以我就向硝石場的管事買下了你,帶你回了家,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奶糖粗重的呼吸已經趨于平穩,戰栗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被安撫、溫暖。

“我痛恨這里讓你痛苦,卻也感謝這里讓我遇到了你。以后再想起這里時,不要去想那些讓人不悅的事情,只想我,想我們的初遇,好不好?”

奶糖愣愣地沉默著,半晌才緩緩地點了了下頭,聲音帶著沙啞,“好。”

井甘暗暗地長松了口氣,展開雙臂,用最直接的身體接觸來安慰、獎勵他。

奶糖也貪戀地緊緊回報住她,臉深深埋在她的進窩,呼吸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

“奶糖,我希望你能夠釋懷。我不是祈求你當個圣人,要你原諒傷害過你的人。那些人干了壞事,被唾棄被怨恨是人之常情,是理法綱常。

你可以盡情地怨恨他們,但我希望你能饒過自己,不要被過去束縛了心境。你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你的未來應該是光明而燦爛的,不應該因過去的事攏上陰影。

你沉浸于過去的痛苦,懲罰的不是仇人,而是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得到正的解脫。”

井甘感覺得到懷里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像受驚的小獸,無助而脆弱地尋找著庇護。

奶糖的臉埋地越來越深,井甘感覺到了脖子處的涼意,沒有問,只是不停輕撫著他的背安慰。

“現在你有我,有母親,有很多的朋友、同僚,有這么多人陪著你,關心著你,你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懷里的人半晌,氤氳出一絲淺淺的啜泣聲,“小甘,我怕!”

那么無助的聲音是井甘從未從王澧蘭這個人身上聽到過的,無論是阿蘭還是奶糖,都是強大而堅定的,此刻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井甘鼻子發酸,聲音也不經意帶了些鼻音。

“沒關系,放聲哭,放聲罵,受了委屈遭遇了欺負,就該哭,就該罵。我陪著你呢,我會一直陪著你,你用怕,永遠都不用怕。”

得到井甘的鼓勵,懷里的人當真一下子放聲大哭大罵了起來。

眼淚洶涌地翻滾著,沙啞的嗓音在飄蕩進山洞,又從山洞中反射出來,在山壁間一圈圈回蕩。

井甘任由他盡情地發泄,不時還附和著跟著大罵兩句,激發著他將所有壓抑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那時的王澧蘭又瞎又盲又啞,被人抽打欺辱,連喊疼都做不到,甚至不知打他的是誰,連具體的怨恨對象都沒有。

那得壓抑多少情緒,不瘋才怪,今天終于是找到出口發泄了出來。

奶糖哭得慘烈,井甘心頭卻歡喜。

只有挖去腐肉膿包,傷才有可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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