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姿此時手一揮,朝著半空中的飛鳥營下達了斬殺令!
一時間數百頭飛鳥偽龍俯沖而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嗜血之勢,與那兇猛的飛鳥偽龍完美的呼應這!
這空中的俯殺,勝過了鐵騎碾壓,就宛如是收割麥穗,可以看到一大片血紅血紅染開,無數暴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沖,沖,我們沒有退路!!”暴軍中依舊有人在搖旗吶喊。
前方血噴涌不斷,慘叫聲此起彼伏,但仍舊還有人朝著劍痕中沖去,他們沖殺到了那片已經只剩下一灘淺水的洼湖,朝著榮谷城狂奔!
黑影如雁,起起落落,每一次低空疾馳都會帶走沿途那些暴民的性命,那些奔跑的暴民根本來不及抵達榮谷城的城樓便慘死刀下。
血如溪流,一點一點滲透到田野中,一點點匯聚在了谷溪中,尸體也不斷的滾落到谷溪里,任由血水洗禮,哪怕是在夜色中,帶著幾分朦朧,一切仍舊那么觸目驚心!
長眉副將駕馭的可是一頭翼龍。
這翼龍強烈的振翅,將那些暴軍高高的掀飛起來,而長眉副將的長刀也在這個過程中極快的揮舞,精準的將他們一個個斬殺!
短短時間,長眉副將已殺數十人。
殺出了血性,她忍不住怒喝一聲,眼看一隊暴民要逃走,于是立刻駕著翼龍追了上去。
長刀舉起,就在副將要將這些人全部砍殺之時,一道劍影掠過,將他的長刀彈飛了出去,就連那翼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劍影驚嚇,慌忙揮動著翅膀險些跌落到地面上。
“退到劍界外的,便是子民!”黎云姿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這名長眉副將愣了愣,心中雖有幾分惱意與不解,但他還是沒敢再追過劍界。
飛鳥營擁有無與倫比的戰斗力,幾千暴民根本不可能與他們抗衡,過劍界的基本上是被屠殺。
尸體堆滿了洼湖,田野上同樣滿是殘骸,黎云姿冷漠的注視著這一切,根本不為所動,只要跨過了劍界的人,都被她下令擊殺!
“退回去,退回去能活!”
“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黎云姿的話語并不是純粹說給長眉副將聽,那些在血泊中掙扎的暴亂之民也聽見了,當實力出現絕對懸殊的時候,沒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他們往后退,往后逃……
果然,只要退到劍界外,飛鳥營便絕不會追擊,他們驚魂未定,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沖鋒陷陣之人,一時血性沖昏了頭腦,確實會不顧一切,可看到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恐懼會與求生欲會讓他們冷靜下來。
“張拓。”黎云姿再一次開口道,而且是喚暴亂大軍中一名首領的名字。
暴亂大軍中,一名面容憔悴至極的首領神情復雜。
他仰著頭注視著如同日月一樣輝煌的黎云姿,更不知該不該應答。
“告訴他們,放下兵刃,我會讓他們度過這個冬天,但若要做暴亂之徒,絕不會活過今夜!!”黎云姿說道。
“我信女君為人,可我如何向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交代,您代表的是祖龍城邦,不再是我們的城主。我的身后,還有數以萬計的同胞,他們沒有了糧食,沒有一件棉衣。女君若真心憐憫蕪土子民,請給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即便餓死、凍死也絕不會冒犯任何一座女君管轄的城池。”那名叫做張拓的首領滿眼的蒼涼的說道。
“這就是我給你們的生路。”黎云姿伸出了左手道。
突然,她用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劍,然后重重的一割,竟然是將自己的掌心給割了開!
艷紅之血溢出,沿著銀色的絲劍在流淌,也沿著黎云姿的指縫流淌下來。
“這又是什么承諾???”張拓高聲道。
血粘稠,由一大滴吊成了紅色的絲,然后滑落到地面上
黎云姿索性將手掌朝下,任由血不停的流落……
“我備了糧與衣,已在路途中,足夠你們過冬。”
“以血鑒,血流干前若未送到,我黎的命便祭給你們。”
暴亂之軍的大首領張拓一時竟呆住了,久久無法回答。
飛鳥營眾將士同樣震驚,他們完全不明白黎云姿為什么要這樣做,明明他們可以將這些暴徒殺的片甲不留!
“若拿著農鋤可活,我們又怎會舉起兵刃?”張拓開口道。
張拓的話語道盡了蕪土眼下的無奈與絕望。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無路可退的民還在朝著這里聚攏,他們每個人絕大多數都是麻木的,被這個殘酷的上蒼折磨得已經沒有資格去思考,只有憑借著一種本能在求得生存。
而且,此時看到的還絕大多數是男人們……
可到了冬天,這支隊伍還會出現婦人與老人的身影。
再到寒冬,連那些孩子們都會出現,他們瘦弱的身影也會出現在戰場上,本應該保持童真的他們會如同麻木,會在饑寒中被折磨成野獸!
怨天不公?
還是怨這世道無情?
張拓再抬起頭,看著那絕傲的身影。
她的血,沒有停止過,那是一個撕裂傷口,不涂抹藥物的話,血永遠都不會凝固。
蕪土之民認得她,只要踏入九城之中任何一城池,一眼就可以望見那矗立在中央的雕塑,圣潔孤傲,絕大多數人第一眼都會感嘆她是如此美妙,可她從來就不是美好的象征……
如今,他們見到了雕像的本尊,她有血有肉。
“飛鳥營,退回榮谷城。”黎云姿命令道。
“女君。”
“退下!”黎云姿怒道。
軍令如山,兩位副將不敢再做遲疑。
“退!”
“退!”
飛鳥營訓練有素,隨著兩位副將駕馭飛龍飛向榮谷城,那一道道黑影更是快速的穿過洼湖上空,飛過了榮谷城城樓。
一時間,整個峽道上只剩下踏空的黎云姿。
她的面前,是數以萬計的暴亂大軍,是一群饑寒交迫被上蒼遺棄的子民。
而她的身后,再無一兵一卒。
一大滴一大滴的血在滑落,夜仿佛寂靜了。
沒有人再向劍界踏去,人們麻木的眼神中似乎終于有了焦距,他們注視著這個當空傲立的女子,看著她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
“吾等皆凡人,女君乃神明啊!”城樓處,鄭俞忍不住驚嘆出這一聲來。
女君到來,本以為擁有了軍權令牌的她一定會大殺四方,將這繚繞在祖龍城邦東邊的隱患給徹底鏟除。
但鄭俞徹底想錯了!
一旁,祝明朗的目光幾乎無法從黎云姿的身上移開,看著她的臉色逐漸蒼白,看著她那開始輕微顫動的左手……
此時此刻,祝明朗忽然才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楊秀手中的那封割讓書……
黎云姿在上面寫的根本就不是哪座城池的名字,不是凌霄城邦的任何一座富饒之城!
是糧與衣!
是能夠救濟這整片蕪土,
是能夠讓這些求生無門的民眾們平安無事度過這個冬季的糧食與衣物!!
下達殺戮之令,對那些跨過劍界的暴亂之民沒有一絲絲的憐憫與同情,那一刻的黎云姿是那般冷漠冷血!
可割掌滴血,為榮谷城子民、為蕪土子民共求一條生路的黎云姿,又如神女降世,最不愿見到的便是這生靈涂炭。
這就是為何自己總是無法從她清澈的眼眸中看清她的想法,她竟如此,當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