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風暴

二七零、筑尸為堰塞柘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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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做出手勢,是因為俞國振已經看到了流寇的身影。

有望遠鏡在,這讓俞國振逢戰便可搶得先機,在對方尚未見到自己時就做出反應。這種信息的不對稱,讓他占據了極大的優勢。

開山虎驅著一千人繞道而來,為了避免被河對岸的官兵發現,他特意繞了遠路。

“大當家的,就在前面,可以過河。”在開山虎身邊,流寇的斥侯指著先前探過的地方道。

開山虎嘿嘿笑了一聲:“賊他娘,混世王這廝竟然被官兵殺了,要咱老子去替他報仇!他個蠢貨,一日不弄娘兒們,便一日頭昏昏,給個假的紅衣娘兒們便騙了。狗官倒是奸猾,兄弟們,都打起精神,咱老子可不想象混世王一般模樣!”

“大當家的,兄弟覺得,咱們干脆走了算了,雖說到河邊的官失只有不到兩千,但是沒準后續就有大隊官兵到來,何必去為了橫天王賣命?闖王是吩咐他殿后,你只是協理,有什么掛落,也是他吃……”

“叭!”

開山虎一鞭抽了過去,將身邊另一個喋喋不休的人滿嘴的胡言亂語抽了回去。

“你這廝,便是那讀書人說的,什么鼠目寸光!”他翻著兇目咆哮:“方才與橫天王一起劫掠村落,見著娘兒們便上的,就有你一個,好嘛,剛爽完了就不講義氣了?”

他口中這般說,心里卻在大罵這廝蠢蛋,他們若就這樣回去,肯定是要吃闖王掛落的,但橫天王王子順實力強,闖王便是掛落,也會找他這個軟柿子捏。便是王子順,回去之后,第一大責任自然是推到死鬼混世王身上,而他開山虎也少不得第二責任。

而且,他知道官兵數量不會很多,在他看來,來的可能還是關寧軍的一支,除此之外別無他人,他們的數量不會很多,就是一兩千罷了,既是如此,還有一半以上的勝機。

關寧軍的軍紀,比起他們這些流寇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戰斗力確實強,但自己這邊人數戰優!

“過河,過河,都利落些,別磨磨蹭蹭的!”

開山虎拋開自己心里的雜念,厲聲對著屬下喝令。

他屬下可不都是騎兵,只有四百余騎,其余是步卒,這傍晚過河,朔風勁吹,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怨聲載道。開山虎聽得后驅馬入水,拿鞭子連抽數人:“過了河準你們生火烤一下就是,叫什么苦,咱老子從西打到東,何時怕過苦來?”

他卻不知,當他驅馬入水之后,俞國振暗嘆了聲口惜。

他原本以為這個賊渠會等得一大半人過河后再過河的,沒想到他卻提前趟入河中。

略一沉吟,他放棄了現在就狙殺這個賊渠的想法,這賊渠已經離開了他們的狙擊距離之中,而且擊斃混世王后,混世王的手下仍然能夠組織防御,這讓他印象極是深刻。這些慣寇,失去首領對他們影響雖大,卻還不如傷亡慘重來得多。

很快,約是有三分之一賊人都進入了水中,俞國振抿了抿嘴,向田伯光點了點頭。

“準備好了——開火!”田伯光向著周圍的家衛低聲道。

一排青煙頓時升了起來,然后是砰砰的聲音。

俞國振布局,向來不是只設一個陷阱,當發覺賊首已經離開最佳射程之后,那些原本瞄著開山虎的火槍,都轉向了另一個目標,河崖邊上一層干枯的樹葉。

這層干枯的樹葉,離最佳趟水之處有個丈余遠,一排彈丸擊在那上面后,頓時引發了明火,但明火只閃了一瞬,緊接著,便是一聲巨響。()

提前埋在地下的火藥,頓時被引爆,不象上回,因為無法判斷賊人過河的速度,所以俞國振沒有選擇引信引發,而是選擇了火槍擊發。但是,在那灘頭地下,俞國振埋下的可不僅僅是五十斤黑火`藥,而是一百斤,并且不只埋了一處,而是混雜著碎石片埋了整整八處!

第一處爆炸頓時就引發了別處埋頭的爆炸,當爆炸發生之后,整個趟水的灘頭,都成了一片火海!

兩斤黑火`藥,其威力就足以炸掉一間屋子,這是一百斤,其中又摻雜著各種碎石,那些飛濺起來的碎石的破壞力,比起爆炸本身也毫不遜色。

開山虎此時已經到了河中間,他是愕然回頭,然后身下的馬被這巨響驚了,嘶叫著人立起來,將他顛了下來,落入水中。

河水不深,但也到了人大腿根,開山虎在空中甩開馬蹬,入水后想要站起,但身上著甲頗重,一口水又灌了進來。他是陜人,不通水性,心中大慌,拼命掙扎,卻是越掙越站不起。

只能說俞國振的運氣實在好,象開山虎這般從馬上驚落水中的少說也有十余個,而其余流寇也都瞠目結舌回頭觀望,竟然無人注意到自家大當家的落了水。

接下來他們就更沒有時間關注這個了,因此凄厲的鎖吶聲已經吹響,一隊服飾奇怪的官兵從身后的山林之中沖了出來。

此地為柘皋河畔峏山,山勢并不高,只是林木頗密。家衛們棄了馬,排著隊從林中出來,迅速沖到了河灘之上。經過那一番大爆炸之后,河灘已經面目全非,原本聚在岸邊準備渡河的近千人,炸死炸傷了近三分之一,其余僥幸保全的,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凄厲的鎖吶聲響起,一片綠潮迎面而來。

家衛跑得并不快,他們極注意隊形保持,因此如一層浪般沖到了離河灘約是三十步時,開始舉槍排射。僥幸躲過爆炸的流寇,原本已經哭嚎迷亂,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等排槍響起,他們成片地倒下之時,這才反應過來。

排隊槍斃!

尚未死傷的流寇,哪里還顧得上其余,人求生的本能,讓他們紛紛向河水中跳去。但河水雖不深,水勢也不大,可是人在水中的速度本來就慢,更何況如今這么冷,一時之間,他們哪里逃走得!

“掌盤子……咦,大當家的,大當家的?”

河中的流寇里,倒還有保持著清醒的,這個時候,就只有大當家的開山虎才能夠穩住陣腳了。但當他們回過頭來找開山虎時,卻發現開山虎人已經不見了,倒是他的馬,慌慌張張向著岸上跑去,但馬背上卻沒有人。

有聰明的頓時明白,立刻手忙腳亂地去水里撈人,不一會兒將開山虎撈出,可是連凍帶灌之下,開山虎已經失去了知覺。

這個時候還記著救他的,自然是他的親信,他們也不管那么多,架起開山虎便跑。好在他們都已經渡過了大半條河,這一奔起來,三腳兩腳,便上了岸。

在他們身后,被突襲已經打得鬼哭狼嚎的流寇,已經紛紛跪下,就算還有些勇氣的,見著沖出奇怪官兵的樹林里仍然是無數面旗幟在招展,喊殺聲震耳欲聾,此際也是斷了反抗的心思,乖乖地跪下等著官兵來捆。

沒有人阻攔抵抗,家衛很快就到了河邊,河水中還有數百賊人在拼命想要過河,但一排彈幕之后,離得對岸最近的幾個流寇都倒了下去,從他們身下,涌起一股股殷紅的血漬,很快這血漬就消失在河水中。他們中的大部分都被河水這樣沖走,少部分沒有死的,便在那里掙扎呻吟。

“放!”見還有賊人試圖上岸,田伯光揮手又下令道。于是又一排槍打去,在流寇與對岸間激起了一排水花。

這警告之意如此之濃,無須說話,那些流寇便已經明白了意思。

又擊殺了數名之后,流寇不情愿地向來處回頭,而灘頭處的流寇,更是無一人敢反抗。

正如此前所言,對于流寇來說,投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車廂峽之時,就是闖王高迎祥,不也乖乖投降過一回么。既然這群官兵極為兇悍,而且器械又甚是精良,無非是多投降一回罷了。

“萬歲,萬歲!”

最初時林子里的官兵是在喊殺,但看得兩倍于己的賊寇,不是被擊殺,就是乖乖投降,一個個老實得象是剛入門的新婦,眾人不禁大叫起來。他們可都是廬`州府守軍,這些天日里守城時,也賊寇也是狠戰過,幾曾見過賊寇們這般!

看著俞國振的身影,他們眼中的敬仰也就越發濃了。

那些賊寇原本就聽到林中喊殺之聲,又看到不知多少旗幟在搖,現在聽得這驚天動地的喊聲,心里更是暗自慶幸,好在大伙投降了,看這些官兵模樣,也確實沒有殺俘的跡象,否則等林中大隊官兵出來,那情形如何就很難說了。

而林中果然也出來了一百官兵,他們的作用便是以繩索將流寇一一捆起。他們得了吩咐,捆人時一聲不吭,不一會兒,便將眾賊的手全部反捆上,用繩子一串串穿起。

他們此行來之前,俞國振便交待多帶繩索,如今果然是派上大用場了。

“小官人,又是一場大勝。”田伯光略有些興奮地來到俞國振面前:“初步清點,至少斃死流寇四百人,擒獲八百余人,逃走的不過是二三百人,我們無一人傷亡!”

周圍聽得他報的消息,官兵們又是一陣歡呼,白天才打了一場勝仗,傍晚便又勝一回,更重要的是,傍晚這一戰,他們竟然自身毫無損傷的情況下,幾乎全殲了數倍于己的流寇!

“只可惜賊渠走脫了。”俞國振看了對岸一眼,他看到十余名賊人抬著賊渠遁入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