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風暴

三七三、遙望冰火兩重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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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漢陽城沒料到這海東之國,竟然也有這么大的城池”

望遠鏡里,遠處的大城正陷入一片煙霧之中,顯然是遭了兵火,在將岸身邊,俞大海訝然問道

“來晚了一步,不過也好,咱們原本就不是來替這些鮮人賣命的”

“走,咱們本來是想請李倧隨咱們走的,現在看來用不著了據說李倧將后宮與群臣妻兒都安置在江華島上,或許咱們在那邊能有收獲”

將岸收起了望遠鏡,他與俞大海身邊,只有數十人相護,下了山之后,便向著水邊過去

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向著他們過來

“被發覺了”

“只怕不是,應該是順著漢江去江華島的建虜”將岸推測道

他推測得八九不離十,來的正是勘察前往江華去路的建虜,為首者正是要將功贖罪的勞薩

“這些鮮人,如此奸猾一邊說著勞軍,一邊悄悄溜走”

驅馬前行的同時,勞薩嘴里還在喋喋不休地叫罵這也難怪,如今多鐸正領著大軍劫掠朝鮮京城——雖然來之前黃臺吉明確說了不許劫掠屠戮,可就連黃臺吉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不劫掠,八旗誰會隨他出征

因此,對勞薩來說,不能入漢陽城搶劫,真是比什么都要嚴厲的懲罰

“哥哥還是少說幾句,人家畢竟是親王,你便是老汗親封的巴圖魯畢竟現在也不是那時了”

勸諫他的是他的弟弟羅壁,受他連累也被打發來做這事情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老汗在時,會讓他們如此胡來,慢待功臣,還要和我爭女人……咦,那是什么人”

勞薩年紀雖大了,可眼睛卻還好使,一眼便看到了將岸等人他遙遙指著,臉上露出兇悍之色:“是鮮人奸細,上去殺了”

他的部下知道,無論那些人是不是鮮人奸細,勞薩都要拿他們出這口氣因此羅壁便親領著一支三十余人,向著將岸等便狂追而來將岸等人原是步行就算虎衛再能跑也不可能跑得過馬,眼見著對方正在追近,而且追來的人不多,將岸嘿嘿一笑:“看來我離虎衛時間久了,有些人倒將我當成了軟柿子……你們漁政局在海上打漁打久了,還會殺賊么”

俞大海撇了一下嘴,卻沒有說話

他當然不用說部下里有人瞪了將岸一眼:“這話老將你敢跟羅局座說么九河會撕爛你的嘴”

俞大海身邊的這些漁政局海軍中,有些人的資歷極老,甚至能和將岸相提并論,只不過因為才器問題,升職升得慢些罷了反駁他的就是其中之一,正好是這個棚的棚長,他一開口,將岸就笑了

“那好那咱們不走了,你們若能無損滅掉這群追來的建虜我便由得你們撕嘴”

那名虎衛對比了一下雙方實力,他們共有五十余人而追來的建俘只有三十余人,想到京畿之戰中田伯光、張正等兩千多虎衛正面擊滅八千建虜,他心中頓時升出一股豪情:“有什么做不到的……走,退入那片林子”

打歸打,可是襄虎衛卻不是縮在那里等著與敵人較量,學會利用有利地形,乃是虎衛兵法中最基本的內容他們進入樹林之舉,看在建虜眼中,是膽怯慌亂的表現,頓時建虜高聲叫罵嘲諷起來

勞薩并未參與阿濟格今年攻明之戰,因此他的部下,也不知道這些人就是在京畿讓他們吃過大虧的襄虎衛他們逼近樹林之后,不得不減緩馬的度,就在這時,樹林之中閃耀起火光

“砰砰”的火銃聲,讓慣于戰陣的勞薩頓時明白:“是敵軍,這是一隊鮮國敗軍”

朝鮮軍隊的火器擁有量也不低,只不過他們的火器比起大明的為不堪勞薩雖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敵軍,卻也沒有太過在意,但當他看到自己的部下一個個栽下了馬時,又意識到不對:“樹林中有埋伏”

在他看來,那只有五十余名鮮國敗軍,他們手中的火槍,不可能一下子就將自己部下擊落十余名的

“全軍壓上”他厲聲喝道:“包抄”

他身邊親兵頓時一分為二,從左右兩邊向那個方向撲去

但是此前他大意了,只讓羅壁帶了三十人前去,等他親自突擊時,對方第二排槍聲又響了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看清楚戰況,因為他的弟弟羅壁帶著剩余的十余名旗兵進入了林中

只有慘叫哀嚎和哭罵聲,提醒著他,這一排槍擊肯定又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至少是幾百鮮國士兵,他們倒是膽大”

勞薩不但不緊張,相反,他的血沸騰起來,他的巴圖魯稱號是怎么來的,不就是因為他屢屢以少勝多而來

他曾經以在大明京師德勝門外陣斬過明將,曾以七騎突入察哈爾蒙古數百騎中救出自己的斥侯,每戰都是以少擊多對于他來說,敵人越多,也就意味著功勞越大

但當他趕到那片樹林時,已經是一片寂靜,除了血腥味和狼籍的尸體,什么都沒有留下

因為大意而闖入樹林中的羅壁,靠在一棵松樹之上,滿臉都是鎮驚,卻再也合不攏眼了他的胸口全是血,至少有五六個火槍槍子擊出的創口,他手中的狼銑落在地上,上面并無敵人的血跡

三十騎全部陣亡,而敵人一個未見

勞薩嗷的嘶叫聲,傳出了老遠,已經從林子另一邊出來的將岸哈哈一笑:“回去我自己撕臉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這聲音,勞薩帶著部下繼續前追,因為他已經發現了不對,這林子極小,怎么看也不象是埋伏了幾百人的模樣,也沒有看到幾百人近離開的痕跡

他們狂追出林,再看林后,正是漢江鮮國的官道沿著漢江而行,而在漢江之畔,停著兩艘船

這只是兩艘舢板罷了,將岸已經上了船,見他們追來,還有意向著勞薩揮了揮手:“南海伯麾下將岸,在此問候奴酋黃臺吉,叫他洗盡脖子……不對,是洗干凈了布木布泰,等著將某前去臨幸”

“老將你有這狗膽,宜娘嫂子非閹了你不可”頓時有人唱起了反調

一片哄笑聲中,勞薩氣得渾身發抖,那布木布泰,乃是黃臺吉的皇妃,今年才二十四歲,剛剛被封為莊妃將岸此語,可是對黃臺吉的極大羞辱

他綽弓在手,彎弓搭箭,將鐵胎雕弓拉得咯吱咯吱響,瞄著將岸便是一箭恰在此時,船離了岸邊,準備順著漢江之水而下,那一箭篤的一聲,釘在將岸胸前

勞薩正轉怒為喜,卻見那個口出羞辱黃臺吉之言者,伸手將箭拔了出來,向他揚了揚:“箭法不錯,只不過能奈我何”

說完之后,將岸大笑,虎衛也是笑了起來,唯有一旁的俞大海,暗暗咂了一下舌頭

他奉命來聽從將岸指揮,心中原是有些不服氣的,在他看來,將岸一直是一個文吏,奔走于襄與周邊勢力之間,象是峒人、安南人,甚至有時與番人打交道,也是將岸代替俞國振出面今天才知道,將岸并沒有將虎衛的氣概丟掉,骨子里他還是一名武人

小船離岸而去,載著他們順流而下,勞薩追了一會,見船已經離得遠了,終究只能恨恨地頓足

“南海伯……什么南海伯”他跟隨老奴多年,也是通漢話的,因此當然聽得懂剛才將岸所說,“南海伯”三個字讓他心生不祥之感,這隊人不可能是鮮人,而應該是明人,明國的南海伯……

“不對,是那個俞國振,那個俞國振到了鮮國”

他猛然想起來,臉色頓時微變,象他這樣的宿將,哪里會不認識揚古利

揚古利在明國京畿的陣亡,對于他們的震動非常大本來將軍不離陣上亡,建虜初期的將領中善終者不多,揚古利的死并不算什么但他的死不是一種偶然的戰場上的突發事件,而是被對手牽著鼻子一步步走向死亡,這種情形就太過可怕了

“得報與皇帝”

勞薩至少在如何打仗上,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他心中暗暗想

這個消息在傳到黃臺吉那兒之前,先傳到了多鐸的面前多鐸此刻剛進了鮮國都城,對于他來說,這是座了不起的大城,他出生時雖然建虜的日子已經好過多了,但這并不能改變他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野蠻強盜的本質當一個野蠻人,闖入到一個精美的店鋪時,除了搶劫,就是搶劫,再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若他見到的東西是他搬不走的,比如說朝鮮王宮,他的念頭就是留在這里,裝模作樣地充當這里的主人

“俞國振……他如果來了,就讓勞薩把他腦袋摘下來給我”住在鮮國王宮之中,多鐸驕橫地道:“他既然是父皇欽命的巴圖魯,那么這點小事難不住他,如果他說兵力不足,那么我調兵給他”

與打慣了戰,在勇猛之外并不缺乏謹慎的勞薩不同,正沉迷于華麗宮殿中的多鐸,獲得了他人生中(書書屋shushu5最快更新)第一個重要勝利,沉浸于他此前從未有過的享受之中,因此根本不想離開鮮國都城

他卻不知道,他所想象的對手俞國振,并沒有真正出現在鮮國,而還是在襄,正在琢磨著的也不僅僅是他,還有與他們同樣兇殘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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