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鳳歸

第七章 剖心

況且,這個名字很難聽,想來稍有身份的人家都不會取這樣的字。

回神,呂徽見蒼蒼已經收好瓶子,卻坐在她身邊沒有要走的打算。

她好像想要和自己說話。

于是呂徽便遂了她的意“你們的名字是不是還少了一個?”

蒹葭,蒼蒼,白露,應當還有一個為霜。

“少?”蒼蒼搖頭,“我們的名字是臨時起的,原先主子叫我們一二三。”

呂徽失笑。一二三,這個名字可好?

和幾個丫鬟稍微熟悉了些,呂徽晚膳只喝了半碗粥,就倒頭睡下。

她向來不動,故吃得也不多。雖說現在出了太子府,但原本的習慣她還是一點沒有變。

譬如,她喜歡待在屋中不出門,又譬如,她躺著也未必能睡得著。

聽見外頭腳步,呂徽閉眼,即使知道是誰也沒有起來的打算。

那人在門口停了半刻,才輕輕嘆氣走了進來。

呂徽沒有轉身,雖然她清楚,單疏臨知道她是醒著的。

“還在生氣?”旁邊一沉,是單疏臨坐了下來。

呂徽想要往里頭縮一縮,卻被單疏臨一只手拖了出來。她閉眼,干脆一動不動地裝睡。

臉上微涼,還有點疼。單疏臨手指輕輕撫過她腫起的臉,嘆“你受苦了。35xs”

呂徽忽然就覺得委屈。但她還是不想看見單疏臨的臉。她為什么挨打,她為什么在這里,難道他單疏臨不清楚么?

沒有點燈,黑暗之中誰也看不清誰。單疏臨執帕,熟練地替呂徽將面上藥膏抹去,又換上了一種新的膏藥。

有些涼,還讓呂徽有點困。

她盡力睜開眼,喃喃道“單疏臨,你受傷了?”

單疏臨一愣,旋即一喜。他壓著心頭喜悅,抿唇“無礙。”

呂徽道“那你怎么沒有死?”

那一刻,單疏臨的笑容凝結在面上,冷成冰霜。他的寒意,叫他腿上的呂徽感到清清楚楚。

但呂徽不怕。

單疏臨替呂徽抹好藥膏,將她放下。

呂徽順勢面朝墻里,沒有說話。

單疏臨問道“你就這樣希望我死?”

呂徽笑“對。我希望。”

深吸口氣,單疏臨又問“為什么?”

“為什么?”呂徽冷笑,“因為全天下的人要殺我呂徽都可以,就是你,單疏臨,不行。”

她困意盡失,慢慢跪坐起身,一對烏黑發亮的眼睛盯著單疏臨,在這黑夜之中清晰可見。

“因為十一年前,是我從土里刨你出來,是我求父皇給你一個身份,讓你待在我身邊作侍讀,也是我,苦苦哀求著讓你回到單家,有一個少主的身份。35xs”

“單疏臨,我從八歲起,每年年節向父皇提出的愿望皆是為你。你忘了么?”

單疏臨道“從未忘記。”

“但是你勾結皇后,利用我對你的信任,一點點將我身邊的人盡數換掉,一步步踏上單家高位。我清楚,但從不懷疑你,我知道你需要權利需要地位,我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我以為你絕不會對我下手,我以為!”

掩面,呂徽咳嗽,喉嚨中發出‘咯咯’聲。她推開單疏臨伸過來的手,拒絕他假意的關切,繼續道“是我識人不清。呵,是我沒有看清你的廬山真面目。”

“辭音!”單疏臨怒道,不知為何而氣,不知為何而怒。

“單疏臨。”呂徽道,“后來我想了許久,忽然明白,就連十一年前我見到你也不是個巧合。”

“你說你是單家庶子,不受人待見,被他們埋在此處。可是為什么偏偏會是太子府?你如何躲過森嚴監守進來,又是如何遇見我?這全都是謎。”

“呂徽!”單疏臨咬牙,“你不要揪著一個錯處,就將所有的事情都推翻重來。”

“一個錯處。”呂徽忽然平靜,“所以你承認了你是皇后的心腹。”

而她同皇后,必死一人。

“我不是!”單疏臨按著她坐下,控制住她,“呂徽,你能不能信我一回,聽我解釋這一回!”

呂徽偏頭“我沒堵著你的嘴。”但是信不信,就兩說了。

“是,我是和皇后有交易不錯,我是她安在你身邊的心腹。但是辭音,不是我就是別人,為什么我們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燒掉太子府,宣稱你受驚重病,依照皇上對你的重視程度,他會派人護住太子府,皇后再不得對你輕易下手,你究竟明不明白!”

“嗯。”呂徽道,“你現在開始借勢于皇上,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也正好可以解釋為什么他冒著風險也要救下自己。

單疏臨氣得捏緊了拳。他看著呂徽,一字一頓問道“是不是非得我將心剖出來給你瞧瞧,你才肯信我!”

呂徽聞言,忽然坐起來,從枕下摸出一把約莫一掌長的匕首,遞給他“你可以開始了。”

將心剖出來,應當就活不成了罷?呂徽瞪大眼看著單疏臨,有些想催他。

單疏臨幾近將滿口牙齒咬碎。他拍掉那把匕首,大惱“呂徽,辭音,呂辭音!”

呂徽眨眼,置若罔聞。

“你!”他抬手,捏成拳頭,就在呂徽以為他要打自己的時候,他一拳拍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

他一腳重重蹬在地上,震得呂徽床都微微挪了挪,才轉頭用力摔門而去。

“不剖就不剖。”呂徽喃喃道,“干嘛那么大火氣。”

轉個身,她剛想躺下去,轟隆一聲,床塌了。

四角折斷,床板鋪到了地上。

想了想,呂徽仍舊蓋好被子倒下,朝著里墻閉上眼睛。

單疏臨站在窗外,看著她毫不挽留的睡下,面色鐵青。

衣角簌簌,聞聲他轉頭,對黑夜中那三道身影冷聲“笑?”

蒼蒼倒立在窗口,正經了面色“主子,今日之事太過突然,我們三沒有準備。”

單疏臨拂袖,一張臉冷得發青“怎么做,不用我來教。”

說著,他再往里頭看一眼,才踏步飛身跳上房梁,融進夜色之中。

三人這才從窗上翻下來。蒼蒼扶著自己的腰走了兩步,腿還是麻的“叫你們別干看著。”

蒹葭往里頭瞧一眼,里頭人似乎已經睡下,便沒有說話。

白露看著自己紅彤彤的手,嘆了口氣。

“干活了干活了。”蒼蒼催促她二人,將腰間帶子綁緊,“那刑什么的屋子在哪里?趕緊的,搞定好睡覺。”

蒹葭默默將自己的劍拔出來,白露從袖中尋了瓶毒藥,覺得不大好使,又換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