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疏臨,字子啟,為姜國貴門單家子,母親是不知名字的一個舞女。
舞女美艷,當時甚得家主單溵歡心。只是懷上單疏臨后,這位新得寵的美人兒就失去了單家主的寵愛。
歷經艱難,舞女生下單疏臨,卻也在單家主母的磋磨下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甚至在舞女生下單疏臨未滿月時,就被拖去了洗衣房,在凜冬嚴寒之下替整整一院子的人浣洗衣物。
后來,單家主母又撤去了舞女的月銀,舞女不得不因為生計而在外接私活,以紡織養活自己同初生的嬰孩。
單疏臨三歲之時,舞女因失足落入井中,被活活凍死。而單疏臨被仆人哄騙,帶去了姜國極地,至此下落不明。
沒有人知道他結局如何,但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經死了。
姜國極地,乃是大陸各國都知曉的地方。
莫要說一個普通的孩童,就算是一個成年男子進了姜國極地,也只有等死的份。
能進入極地的人,皆武功高強,且只能在季夏時節進入,不得在嚴冬貿然闖進。不然凜冽的寒風與雪風暴,會將人活活埋死在雪里。
原本這樣的一個庶子,死與不死都不會驚起太大的波瀾,而單疏臨的失蹤,都沒能驚動一個仆從去找尋。
單家主連有這樣一個孩子都不知,更不用說發現他的消失。
單疏臨真正引起人注意的時候,是他在五年后回到西京的那一刻。
單家主竟然親自將他迎回,并且承認了自己有這樣一個孩子。
這無疑驚動了單家上下所有嫡系子弟同旁系子弟。
一個小小舞女之子,既然能得到單家主的親口承認,讓人嫉妒又不平。
首當其中的子弟,自然是當時單家主唯一的嫡子,單煥。
當時的單煥十三歲,單疏臨只有八歲,后者無論是從權力地位還是武力,都完全不是前者的對手。
而單家主似乎只是將單疏臨認入門中,并無真正關照他的意思。所以在幾次試探過后,眾人發現單家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在乎這個庶子,便展開了對單疏臨瘋狂的折磨。
單煥作為板上釘釘的單家少主,是欺負單疏臨最兇的一人。
作為庶子,單疏臨沒有人權,只能任由欺負。
單煥起先還算對他客氣,只是奚落嘲諷一番,后來便是挖苦與捉弄。
有段時間單家太爺尤其喜歡聽戲,單疏臨便被迫做起了戲子的營生。
那時單家只要有人想要聽戲,第一個想到的必然是單疏臨,第一個想要叫的也是單疏臨。
因為他年紀小,又聽話,且順從,最是好欺負,也折磨的最開心。甚至連臺下的戲子,都能使喚他端茶送水,研磨化妝。
爾后,在發覺單家主并不打算插手這件事的時候,單煥更是膽大,直接將單疏臨的屋子拆了,讓他與狗同住,養在自己猛犬的巢內。
那是單疏臨最為晦暗的幾年,也是他瞧不見出路的幾年。
打罵,羞辱,鞭笞,讓單疏臨一點點成長,也讓他在鮮血與恥辱之中蓄勢待發。
但沒有人會等他成長起來。
在單疏臨十三歲那年,單煥終于欺負膩了這個庶弟,打算讓他死得痛快。
論西京如何將一個人消失得干凈,只有一個方法:將他丟進太子府,他便會在這個世上消失的干干凈凈。
八年前的太子府,呂徽十一歲,也是皇后對太子府監管最為嚴厲的時候。
那時莫要說誤打誤撞進太子府的人,就連無意從太子府邊墻中走過的路人,都很有可能會消失無蹤。
在孩子的眼里,此處是惡鬼的集聚地,可作為單家少主的單煥知道,這里是他父親的養尸場。
太子府除了太子,沒有久居的活人。這里外頭有侍衛,里頭的丫鬟一嗅見人氣,就會將那人撕成碎片。
可單煥大抵沒有想到的是,他將單疏臨埋入太子府的地方,正好是呂徽的養花地。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單疏臨竟然會恰好被太子從地里刨出來。
就這樣誤打誤撞,單疏臨成了太子身邊的紅人,也成了皇帝與太子之間的紐帶。
身為皇帝,他不會在意門第,身為太子,呂徽年年的祈愿皆為單疏臨。
如此一來,單疏臨的身份地位水漲船高,普通人再也不會因為他是庶子而貶低他,官家子弟也不會再當著他的面同他使絆子。
單疏臨的境遇,因為進過太子府而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仍舊有人刁難他。
不是旁人,正是當時的單家主母。
她名義上是單疏臨的母親,可她做的事情,卻不是一個母親應該做的。
兒時單煥用在單疏臨身上的折磨,單家主母重復了一遍,甚至比前者更惡毒。
單家主母端著主母的矜貴,卻懷著無比歹毒的心思。
她曾讓單疏臨只身入深山,為了取狼王頭蓋上的一縷灰毛做發飾點綴;也曾讓單疏臨一人遠赴極地,帶回一支只要離開極地就會立時枯萎的天山雪蓮。
姜國重孝道,單疏臨原本就身份不正,對面單家主母的威脅,他不得不妥協。
可所有人的忍耐,都有限度。
在單家主母越來越過分的要求之下,單疏臨忍無可忍。終于在他十四歲的生辰宴上,在單家主母說要天上的星星當托盤之時,舉刀殺死了她。
沒有任何掩飾,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這讓單疏臨在西京的爭議一時間達到了極致。
弒母之罪,無論在哪朝哪代,都不能容忍。
一時間,要單疏臨自裁的折子,鋪天蓋地淹沒了整個朝堂。
可再大的爭議,都被另一件事給壓了下去。
宮中有令,太子殿下十一歲的生辰宴,要單疏臨親自督辦。
在姜國,沒有任何事情能大得過太子,而且皇帝在單疏臨風頭最盛的時候宣布這件事,無疑是要將此事壓下,不讓太子知道。
用皇帝的話來說,就是:“太子好不容易尋到個稱心如意的玩伴,只要不太出格,就隨他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