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疏臨喝下的藥比呂徽少,恢復的也比呂徽更快。
他睜開眼,瞧見自己歪在床上,而呂徽側在他身旁,睡得很沉。
單疏臨覺得腦袋有些沉。他撐著頭,坐起身來,習慣性先去探呂徽的脈。確定她只是中藥并無大礙后,才打量周遭景象。
與他睡前沒有任何區別,屋中應當沒有旁人進來過。
那自己和辭音為何會中迷藥?
單疏臨的目光,投向桌上的水壺。
他只喝過兩口水,呂徽遞給他的。
隱約,單疏臨心中有了答案。他以指尖按住呂徽天靈蓋,朝她體內傳輸真氣,將她體內藥力逼出。
呂徽悠悠轉醒,輕顫眼睫,睜開眸子便看見單疏臨正看著他。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讓呂徽沒了底。她知道單疏臨很快就會查明是自己對他下手,卻沒有料到他居然這樣快就能猜到。
“那個......”呂徽笑,試圖轉移話題,“今日刑府上很是安靜。”
當然安靜。蒼蒼三人同著魏雙都守在外頭,怎么可能有人能不驚動任何人就闖進來?不過,這也說明能悄無聲息給單疏臨下藥的,只有呂徽。
“說罷,為何對我下藥。”單疏臨沒有給她半點緩沖的機會。
呂徽坐起身,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和散亂的頭發,緩緩開口:“我只是沒有料到,你一直都以假面示人。”
是的,一直。單疏臨用來面對世人的,竟然從來都不是他的真面目。
呂徽反客為主,將問題重新拋回給單疏臨。
其實她并不是很想將這件事揭出來,只是面對單疏臨的詰問,其他敷衍的回答并不能蒙混過關。
單疏臨稍有訝異,卻很快恢復了平靜:“你發現了。”
在他待在呂徽身邊數十年之久后,她終于發現了自己的這個秘密。
單疏臨不知自己是該覺得高興,還是該覺得難過。
朝夕相對,呂徽居然第一回發現了真實的自己。
“嗯。”呂徽翻身下地,將銅盆重新端來,遞給他,“洗了罷,讓我瞧瞧你的真面目。”
呂徽存著私心,卻沒有明白寫在臉上。單疏臨看了她良久,才接過銅盆,擰了一塊帕子。
他慢慢將面上的妝除去,露出原本面貌。
饒是呂徽已經偷偷看過一回,卻仍舊掩飾不住滿面的驚艷。
除去妝,單疏臨冷峻的面龐溫和了下來。他眉目溫柔,即使緊鎖眉頭,也瞧不出半分威嚴,倒像是女子含情,秋水脈脈。
眼尾微微上挑,是當下閨中姑娘最不喜歡的模樣。太過艷麗,太過輕佻。不過這樣的眼睛,卻是男人最歡喜的風流。
被當做男人養了十九年的呂徽,覺得這樣的相貌實在美得令人炫目。
色令智昏,呂徽望著單疏臨的臉,脫口而出:“單疏臨,你難不成也是個女人?”
別說她見過的男人,就算是女人,就算是她自己,也沒有單疏臨這般的俏麗顏色。
單疏臨的眉皺得更緊了:“辭音,我是男是女,你心中難道未曾有數?”
呂徽差點沒噎死自己。她自然知道單疏臨同他說的是暗示什么。不過在這節骨眼,說這樣的話實在太煞風景。
“這樣的好容貌,蓋去實在可惜。”呂徽抬手,想要去撫單疏臨的臉,手卻硬生生停在半空,沒有再上前。
她看見了單疏臨眼中流轉的一抹羞恥。
好容貌,對單疏臨來說從來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他的母親是萬中取一的舞姬,自然有一等一的好容貌,不然也不能以舞姬之姿入了單家家主的法眼,成為家主的妾室。
單疏臨的好容貌,多半是繼承了他的母親。
但這對單疏臨來說,絕不是件好事。所有看見他好容顏的人,或許因為妒忌,或許因為正義,總要對他的身世抨擊幾句。
“不遮住,我永遠也別想擺脫賤妾子的名頭。”單疏臨笑,笑容未至眼底。他唇角向下彎,手指不覺僵硬幾分。
若說妾,便也罷了,單疏臨的母親卻要在妾字前頭再添一個‘賤’。母親身份的低微,也決定了單疏臨作為妾生子卑賤的身份。
“你恨她?”呂徽問道。
“不。”單疏臨回答得很快,他冷笑,“我不先擺脫這個名聲,如何能翻身,如何能為我母親正名?”
呂徽稍稍張口,愣愣看著單疏臨。
正名?一個舞女,也能入單家祠堂不成?
“是。”單疏臨肯定了呂徽不曾問出口的話,“雖未公布,但她的牌位,在單家主母的位置上。”
大約這也就是為何單家家主不再娶妻的理由。畢竟位置已經有人站著,還是個舞女,要是傳出去,他必定要成為個笑柄。
雖說在單疏臨成為少主的時候,單家家主就已經成了個笑柄。
“那你為何如今仍舊掩面?”
呂徽剛問出口,就覺得有些后悔。
事實很明顯的擺著。如今何人不知單疏臨的樣貌?要是他突然恢復原本模樣,質疑聲很快就會淹沒單疏臨,淹沒單家。
有些面具,一旦帶上,就摘不下來。
呂徽看著單疏臨因為脂粉覆得太久而有些干裂的皮膚,不免為他和自己的身世感到同樣的悲哀。
“也未必太悲觀。”單疏臨笑,撐臉笑意盈盈,“很多人到死都不知道我生的什么樣子。比起他們,我們都要幸運的多。”
確實,能活在世上,就已然是上天給他們的最大的恩賜。
“單疏臨,有件事,我得同你......”
呂徽的話還沒能說出口,就被外頭的聒噪聲給打斷。
蹙眉,屏息聽著外頭動靜,呂徽臉上的不耐煩明明白白寫了出來。
來的不是別人,又是刑家二小姐,刑曼筠。
呂徽發現,只要自己在這里,刑曼筠就必定會追來,并且她會想方設法地靠在單疏臨身旁,像一塊甩也甩不脫的牛皮糖,黏人得很。
“讓她進來。”呂徽知道,逃避,只會讓刑曼筠覺得是自己不敢見她。
只是不知道,刑曼筠今日里又想要作什么妖。
“你躲在簾子后頭。”
將單疏臨推入內間帷幔后,呂徽稍整衣衫,等刑曼筠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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