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的最大得益者,并非皇后,而是單疏臨。
梅家此番針對范家作難,雖說不會動搖其根本,但無疑會大傷元氣。
再怎么說,范家也是四大家之列,真正要同范家拼個魚死網破,梅家不一定能有好處。
但單疏臨不一樣。無論這件事鬧到什么地步,無論范家和梅家崩潰到什么程度,單家都是贏家,單疏臨同樣也是。
削弱其他家的力量,單家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這點毋庸置疑。
所以這件事,往深處想,有好處的未必是皇后,而是單疏臨。
范家未必不知道這一點,但現在和呂徽單疏臨結盟,是他們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在生存面前,沒有敵人,也沒有盟友。
范家可以不管這些,但呂徽不能不管。她需要這個答案。
“這件事,與你有沒有關系?”
呂徽望著單疏臨的眼睛,等著他的回答。她不知自己想聽見怎樣的回答,也不知自己應用什么心情對待他。
單疏臨卻沒有讓她等太久:“不是我。”
不是他設下的這一局,也不是他將西京各大家攪動至斯。
然而這話,并未讓呂徽放下心來。她垂眸,愈發覺得周遭緊張到聽不見自己的呼吸。
她小聲,用幾乎聽不見的話語問道:“但你不介意將此事鬧大,是么?”
單疏臨看向她側臉輪廓,瞧見她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不忍再說下去。
“范家主,已經死了,是么?”呂徽對他的體恤并不領情,反而追問他道。
單疏臨神色愈發沉,他抿唇,低頭撇過臉:“是。”
這個答案,幾近已經告訴了呂徽他的意圖。此事雖不是他主導,但他不介意將它鬧大。
或者說,時機合適,他并不介意親自主導此事。
等到范從謙回到范家,就會立時收到范家主已故的消息。他所有的憤恨,恐怕都會針對上皇后。
屆時他在保住范從謙,那范家就徹底歸他所有。
至于范家主的死,沒有人會知道原因,也不會有人查出此事為單疏臨手筆。
“單疏臨。”呂徽眼圈略略有些紅,她抬頭,望著單疏臨微笑著問道,“你......想要的是那個位置么?”
如果只是為了單家,絕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這說明,單疏臨有著更宏大的計劃,更大的野心。只有滅掉范家,才能支撐起來的野心。
除了那個位置,沒有第二種野心,需要如此。
瞧見呂徽眼中的不信任,單疏臨心中大慟,面上偏偏還要寫著滿不在乎的模樣。
他仍舊說的是實話:“是。”
呂徽笑著,眼淚卻滴落下來。她退后兩步,看向單疏臨:“原來如此,我竟然一次次給你解釋,告訴自己不是這樣,你只是想要爬得更高,你只是想要擺脫眾人眼光而已!”
“那我呢?我又算是什么?太子呂徽?還是你的戰利品!”
呂徽后退,眼角有笑,眼底有淚:“原來我不過還是一顆棋子,只配當一顆棋子而已!”
在誰眼里都一樣,都是一樣!
無論是皇后,還是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將自己作為棋子,作為踏上那個最高位置的棋子而已!
轉身,呂徽還未跑離,被單疏臨抓住胳膊按在懷中,動彈不得,掙扎不得:“不是,辭音,不是這樣。”
“有很多事,一旦開始,就不能再結束。”
“一旦結束......”
“如同一塊石頭,滾動起來,除非碰得粉身碎骨,否則絕不會停下,是么!”呂徽推開他,面上淚痕仍在,只是沒有新的眼淚。
“辭......”
“那你這塊石頭,現在就滾罷。”呂徽冷笑,抬手擦干自己面上眼淚,重新保持冷靜。
“辭音!”單疏臨不滿。他知道,呂徽能想明白這個問題,她夠聰明,她會理解自己。
“你別過來。”呂徽攔住他,笑著道,“你難道還希望我能立刻就接受?”
“你難道覺得,我應該接受?”
單疏臨抿唇。因為用了極大的力氣,唇色如臉色一般白。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罷。”呂徽道,松了口氣,似乎如釋重負,“讓我想想,給我時間。”
單疏臨目光稍有松動。他知道,若還能有時間去考慮,那便算不得太糟糕。
他不是沒有見過呂徽絕情模樣,知道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也知道她究竟可以無情至哪般。
他不想再體會第二遍。
“好。”他應道。
“我去刑府,你留在這里。”呂徽又道。
只要二人同在太子府,她就不免會遇見單疏臨。然而現在,她不想遇見他。
“好。”單疏臨艱難道。
呂徽點頭,對他的不阻攔稍有滿意。其實若他要是強行留自己在府中,她也沒有辦法。
畢竟如今整個太子府上,全是他單疏臨的人。
既然他自己松口,那邊再好不過。
“帶上蒼蒼她們罷。”單疏臨又道,“你總不至于同自己過不去。”
這些時候服侍呂徽的,一直都是蒼蒼。刑府的丫鬟不必指望,絕不會像蒼蒼一樣全心全意對自己。
呂徽知道他說得有理,帶上蒼蒼三人,確有必要。
刑南歌回府是在一個雪夜。
沒有知會任何人,只有刑相命人出門迎接。她就帶了三個小丫鬟,冒雪回了刑家。
這件事雖然不大,卻足以給西京眾女眷添上個茶余飯后的笑料。
畢竟從太師府默默回家的,只有刑家這個庶女而已。成也風光,敗也風光,這跌落塵埃不過幾月,真是叫人大快人心!
被人大快人心當成茶余飯后說笑甜點的呂徽,很是不快。
她看著自己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屋子,命蒼蒼三人站在門口,自己邁步走了進去。
門簾上的東珠被人拆了大半,案臺上的紅色珊瑚樹被鋸了幾枝,地上的白狼絨地毯被挖得全是洞。
整個屋子,沒有一處好地方。呂徽蹲下身,拾起一支釵,捏在手中。
“他們真是欺人太甚!”蒼蒼氣道,上前扶起呂徽,“殿下,她如今簡直猖狂得如若無人!”
是誰將這里弄得一團亂已不用多說,除了刑曼筠,再沒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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