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鳳歸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為難

瞧著蒼蒼沉默,呂徽也不再逗她,笑著讓他們下去,她自己則準備午歇。

可是又哪里能睡得著?

呂徽側身,面對著墻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她心中再清楚不過,單疏臨的做法無可厚非。而且他這般行事未必會對自己有害處。

無論是誰坐上那個皇位,都不可能是自己。

自己身為女子,絕不會被允許登上殿堂。

雖說鄰國南已有先后三位女帝,但姜國畢竟與他們不同,姜國也沒有哪個臣子,會心甘情愿服從一個女人。

除非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呂徽知道,除了單疏臨上位外,自己尚且能有一線生機,其他的人一旦登上那個位置,作為姜國太子,她都是個死字。

沒有人能容忍她的身份,也沒有人能容忍她的性別。

除了單疏臨。

按理來說,她應當感到高興。可這件事,卻讓她高興不起來。

呂徽沒有那么迂腐,這天下究竟是姓呂,還是姓單,她沒有多在意。

她也沒有對皇帝有什么特別的感情。天下究竟是誰的,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她也沒有那樣大的野心,說天下是她自己的。

雖說她在旁人眼中,就是繼承皇位的下一任,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這種心思反而淡了許多。

所以她究竟在煩躁些什么呢?

呂徽自己也想不大明白。

冬日的被子總是暖洋洋的催人困倦,呂徽想著,很快迷糊起來,隱隱快要睡著了。

她正要入睡之時,有人推醒了她:“殿下。殿下?”

呂徽登時睡意全無。她坐起身,張眼望向一手托著衣物的蒼蒼,啞著聲音道:“怎么?”

又有什么事發生了?

蒼蒼臉色有些不大好:“殿下,宮里頭來人,說是要喚您進宮。”

呂徽坐起身,抬手讓蒼蒼替自己更衣:“是皇后,還是皇上?”

除了這兩個人,她再想不到其他人。其他人也沒有這個權利,能叫她入宮就入宮。

蒼蒼蹲下,替呂徽系好裙帶:“是陛下,殿下,您看這件事是不是要知會一聲公子?奴婢瞧著那公公似乎很是不耐煩。”

“去賞些銀錢。”呂徽站起身,抬手將自己的頭發往后捋,“看看他知不知道宮中發生了什么。”

蒼蒼會意,給身后白露使了個眼色,叫她立刻著手去辦。

“殿下,宮中我們三個進不去,您自己在里頭,還望多加小心。”蒼蒼擔心道。

她掏掏袖口,又將手放了回去。她想起就算是給呂徽信號,她也用不了,即使用了,宮外的人也沒法進宮去。

宮中不比刑府,不是想去就去,想出就出的地方。

就憑她們幾個人的本事,恐怕還沒進到內宮,就要給弓箭手射成篩子。

“我會看著。”呂徽走到梳妝臺,坐在銅鏡前,看著蒼蒼替她挽發,“如果天將落幕,你就去請人通知單疏臨,讓他來尋我。”

“殿下,奴婢多一句嘴。”蒼蒼道,“這件事,還是及早通知公子為妙。”

天降落幕,恐怕通知公子就不是尋太子,而是替太子收尸了。

呂徽卻不打算改口:“就這樣。”

她站起身,彎腰瞧著鏡子里的自己裝扮合體,才站正走了出去。

外頭果然等著一個公公,面上很是不耐。他轉頭看見呂徽,眼底略略驚艷,又很快恢復如常:“刑姑娘倒是讓老奴好等。”

“宮里頭的娘娘,都沒讓老奴這樣候過。”

呂徽瞧著他腰間沉甸甸的褳褡,知道這已經是他想要說的最輕的話。要是銀子不到位,恐怕他的話還會更難聽。

“實在是我家姑娘歇下,叫公公久等,還請公公消消氣。”蒼蒼賠笑,從袖中取出一枚銀裸子,塞進公公袖中。

公公接過,順手擱進腰帶中,晲了呂徽一眼:“那就別耽誤了,咱們走罷。”

呂徽望了白露一眼,白露沖她做了個口型,呂徽便大抵知道宮中究竟是什么境遇。

她朝白露點點頭,轉身跟著公公離開。

公公很是囂張,說明宮中的情況并不緊急。或者說,皇帝的心情不差。

呂徽稍微緩些情緒。

大概皇帝聽說自己從太師府回到刑府,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罷。

但是,呂徽還是沒能想到,在甘露殿中瞧見的是這樣一番場景。

皇后倚坐在皇帝身邊,滿面笑容,玉手之中托著一片削好的雪梨,喂給皇帝吃。

皇帝笑著,用嘴接過,臉上笑意明眼人皆可瞧見。

于是呂徽便知,他們和好了。

在皇帝分明知道皇后養了一個面首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和皇后‘破鏡重圓’。

呂徽瞧著帝后恩愛的模樣,不禁愈發覺得反胃。

說白了,未必是他們的感情好。只是現在梅家壯大,皇帝得罪不起。

再者皇后也怕皇帝寧為玉碎,故放低姿態,只為保全梅家,保全自己。

這才能出現這對恩愛帝后。

強忍不適,呂徽跪地,拜道:“民女呂徽,拜見陛下,皇后娘娘。”

“起來罷。”皇帝笑著,心情很好。

呂徽便站起身來。她來不及站正,皇后笑著道:“瞧著你臉色不大好,叫御醫來給你瞧瞧。”

瞧瞧是假,要呂徽跪著才是真。

呂徽雖知道她的心思,卻也不能拒絕,只得重新跪下,拜道:“謝皇后娘娘。”

要是這里只有皇帝一人,或許今日呂徽還不會有什么危險。但多了個皇后,她所要遭受的,恐怕就要比她先前預料的還要多。

畢竟皇后對她,從來都沒有什么好面色。

皇帝已經讓她平身過一回,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叫她起來。皇后削著手中的梨,笑吟吟地看向呂徽:“聽太師說,你近來學的功課不錯,說出來讓本宮聽聽,瞧瞧咱們學的是不是一樣東西。”

當然不是。

呂徽壓根就沒有同太師習文,也沒有上過女戒,根本不知道女人要學些什么東西。

這個問題,她不能回答,回答勢必會露餡。

“不敢在陛下娘娘面前獻丑。”呂徽恭敬道。

皇后瞧著她,勾起笑容:“怎么會,你放心且大膽,我們出自一系,我不會為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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