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碧玉這么說,宋舞霞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問:“那位錢姨娘給你玉簪的時候旁邊可有什么人?”
“沒有!”碧玉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剛想跪下,被宋舞霞拉了起來,只能急切地看著主子,六神無主地說:“小姐,這可怎么辦?當鋪的伙計和玉器鋪的老板都見過奴婢拿著這個玉簪。錢大人是官,萬一將來……奴婢只怕會連累了小姐……”
“你先不要急。”宋舞霞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錢姨娘一開始給我們這個簪子,我們和她并無過節,所以她未必存著栽贓嫁禍之心,而且這畢竟是自家的丑聞,錢大人一定不會大肆宣揚這件事。你先把聽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訴我。”
碧玉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氣才轉述起了賣花婆子告訴她的事。原來錢大人一家是昨天來到柳縣的。因為他們來得早了,還未到交接的日子,所以暫時就在館驛住著。
錢姨娘是因為另一位香姨娘才搬來客棧居住的。香姨娘原本是京城的賣花女,夫人柳氏無意間見到之后,覺得頗為投緣,就買下來當了丫鬟,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來二去,錢大人就把她收了房。
也真真是湊巧,香姨娘剛成了通房,一直賦閑在京城的錢大人突然得了一個縣令的實缺,于是錢府到處流傳著香姨娘“旺夫”的說法,她就更得錢大人寵愛了。
按照錢大人母親的意思,這次上任本來只打算帶著正妻柳氏與生了兒子錢念恩的姨娘錢氏。沒料想香姨娘懷孕了。也不知道她對錢大人說了什么,錢大人不顧母親的反對,把香姨娘一塊帶上了。
錢府的丫鬟,有人說賣花女是柳氏買來對付錢姨娘的,也有人說是香姨娘自己勾引了錢大人,反正不管過程怎么樣,結果是賣花女開了臉,從丫鬟變成了通房,沒多少時日又因為有了身孕,成了與錢姨娘平起平坐的正經姨娘。據說這位香姨娘之所以得了錢大人喜歡是因為她不止會種花,更做得一手好糕點,特別是桂花糕。錢大人曾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做的桂花糕是天下一絕。
因為這話,錢姨娘從此就恨上了香姨娘,在自己房中嚷嚷著桂花糕是下等人吃的下等貨。這話不知怎么的就被錢大人知道了,錢大人狠狠地責備了錢姨娘,至此兩位姨娘的矛盾就愈加激烈了。
一路上行來,香姨娘經常說自己不舒服,入住館驛之后幾乎請遍了城里的大夫,大夫瞧不出什么,香姨娘就求夫人柳氏去尋了一個道士,道士稱,有人沖撞了香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算出來的八字正好是錢姨娘的。
錢姨娘說,是夫人和香姨娘狼狽為奸,容不下她和她的兒子。柳氏氣得撒手不管了,錢姨娘在館驛大鬧了一通,就被錢大人送來了崇文客棧。
關于玉簪的事,據說是香姨娘成為姨娘那天,夫人柳氏送給她的,為了保她肚中孩子的平安。一路上香姨娘一直好好戴在頭上,直到錢姨娘搬來客棧之后,她才對柳氏說自己的簪子不見了。柳氏的陪嫁丫鬟脫口而出:莫不是你拿去當了……
香姨娘當場一頭撞向了柱子,差點一尸兩命。為此錢大人與柳氏大吵了一架,柳氏把說話的丫頭打了二十板子,然后開始大肆拷問所有與香姨娘接觸的丫鬟。說是如果找不到簪子,她要把所有丫鬟仆人都拉出去賣了。這事不止鬧得館驛的人都知道了,街頭很多人都在暗自議論父母官的“治家不嚴”。
碧玉說完這些就默默站在了一旁。宋舞霞沒料到自己穿越沒多久就聽到如此精彩的宅斗故事。以她看了多年網文的經驗,這香姨娘是不是夫人柳氏的人還真不好說。而作為關鍵證物的玉簪是錢姨娘偷的,還是香姨娘送她,想以此對付柳氏,恐怕永遠會是一個謎,只有當事人心知肚明。
錢大人是下屆縣令,柳縣的最高領導人,館驛鬧成這樣,除非玉簪消失,不然簪子在誰手中都是一個燙手山芋。如果她把玉簪毀了,錢大人真要追究起來,碧玉就成了最后一個拿著簪子的人,那么她們全都脫不了干系。就算錢大人是個明理的清官,不拿他們治罪。現在他還沒上任就成了全縣的笑柄,在心里肯定對綠石寨的人存了疙瘩,到時別說是巴結他,他不把綠石寨滅了就是大幸了。
碧玉與翠羽見宋舞霞時而皺眉,時而沉思,交互了一個眼神,翠羽說道:“小姐,不如讓奴婢把玉簪送還給錢姨娘。”
宋舞霞側目。
“不瞞小姐,奴婢在陸家的時候向護院學會一些粗淺的功夫,雖然學藝不精,但一定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簪子放回去。”
翠羽這么一說,宋舞霞知道她說自己的工錢比一等大丫鬟的碧玉高并不是自抬身價,也解釋了之前救下雀翎時,為什么能夠一瞬間跑到她前面去。
“小姐,只要簪子不在我們手中,這事就和我們扯不上關系。或者索性讓翠羽把簪子藏在錢姨娘的衣箱中。我想柳氏從丫鬟那里問不到什么,就一定會搜錢姨娘的東西,到時她百口莫辯……”
對碧玉的說法,宋舞霞搖搖頭。單就玉簪這件事來說,既然錢家的人找到了簪子,就不會去查是誰最后見過玉簪,這么做她們應該能安然脫身,可問題是,因為雁翎,雀翎與錢家的獨子打了一架,錢姨娘已經恨上宋舞霞了。
“雖然我們誤打誤撞,勉強也算收買了錢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可錢姨娘身邊可不止一個丫鬟。錢姨娘自己知道她已經把簪子送給了我們,然后玉簪無緣無故出現在她的衣箱中,她一定會認為我們勾結了其他人陷害她。狗急了還會跳墻,到時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情。”宋舞霞淡淡的陳述,思索著既能安然脫身,又不會得罪任何人,最好還能搭上縣令夫人的辦法。
碧玉并不知道錢姨娘想散布謠言的事,在宋舞霞的點頭下,翠羽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碧玉聽了,氣得臉都紅了。“小姐,她這么做實在太惡毒了。這些流言一旦傳出去,以后您別說是嫁人,就算是出家也洗不清身上的污點,甚至兩位小小姐都會……”
“我知道。”宋舞霞點點頭,“雖然我和姐夫間清清白白的,但轉念想想,她說的也不全是假的……”
“小姐,請恕奴婢多嘴,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兩位小小姐考慮……”
“我知道了。”宋舞霞打斷了碧玉的話。經歷了兩世,看了那么多的小說,電視,她何嘗不知道某些時候流言是最鋒利的兇器。想著這些,她明白是時候和胡三坐實了“兄妹”的關系。兄妹總比小姨子和姐夫容易讓人接受。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解決玉簪的事。宋舞霞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我還欠錢公子一筆壓驚費,沒人知道錢姨娘把玉簪給了我,要給柳氏一個人情才能和她搭上關系……”她慢慢思索著,一個計劃在腦海中形成了。
仔細推敲了計劃中的每一個細節,確認沒有破綻之后才吩咐碧玉與翠羽各自出去辦事。在她們臨出門前宋舞霞一時好奇問起了全柳縣最貴的桂花糕的事。
原來那個做桂花糕的桂花嬸在柳縣也算是名人。十幾年前,大楚鬧了一場天災,她和親生父母逃難來了柳縣。她的父母為了給她的弟弟吃幾塊桂花糕,就把她送給了現在的養父母。剛滿十歲的她開始和養父母一起賣桂花糕。
因為她的額頭有一塊很大的胎記,臉上又有雀斑,再加上她堅持要奉養無兒無女的養父母,所以過了適婚年紀依然沒人愿意娶她。于是她索性自梳了,接下養父母的桂花糕鋪子,拋頭露面做起了生意。
一開始的時候很多人嘲笑她嫁不出去,對著她臉上的胎記指指點點,可慢慢地,她的桂花糕鋪子變得遠近馳名,容貌上的缺陷反倒被人漸漸遺忘了。
聽了碧玉的回答,宋舞霞對這位桂花嬸十分佩服,吩咐她請桂花嬸有空的時候前來一敘。
(自梳是指沒有出嫁的姑娘梳了婦人髻,表示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