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桂花就拎著食盒來找宋舞霞了。一打開蓋子，熱乎乎的桂花糕香氣四溢，宋舞霞忍不住拿起一塊嘗了嘗，不住地點頭，“就是這個味道，桂花，你是怎么辦到的？居然比昨晚翠羽帶回來的更好吃。”

桂花雖然一臉疲色，但臉色卻帶著滿足的笑容。“這還多虧了……”她不知道如何稱呼胡三，只得說：“這還多虧雀翎的爹爹提醒了我。”

“哥哥？”宋舞霞又拿起一塊，這次她咬了一口，細細咀嚼著，忽然覺得有一股植物的澀味在嘴里。前幾天的桂花糕倒是沒這個味道的。

桂花說是胡三的提醒，她才試著在熬制桂花蜜的時候加一點點菜油，在蒸籠上也抹了一點菜油。見宋舞霞面有疑色，問道：“怎么？味道還是不對嗎？”

“今天的和前幾天相比，你只是多加了一點菜油嗎？還加了其他材料嗎？”

桂花想了想，搖頭，“其他材料都和往日一樣，這次我還特意選了陳年的桂花。”

“怪不得少了前幾日的苦味。對了，你用的菜油是生油還是熟油？”說完宋舞霞又咬了一小口，這次她嘗了嘗里面的桂花蜜，覺得青澀味更明顯了。難道問題出在菜油上？

菜油對桂花家來說是奢侈品，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加一點，所以根本不知道生油和熟油在口感上的差別。宋舞霞叮囑她，下次用熱鍋把生油燙成熱油再用。細細想了想，她忽然覺得平日里吃的菜好似也總有一種淡淡的澀味，于是讓碧玉去客棧的廚房買了一勺菜油。

宋舞霞對食物挑剔又敏感，但她同時也是“淑女遠離廚房”的忠實執行者，前世的時候最多就是圍觀一下養母做菜，就算去上廚藝培訓班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這兩個月來，雖然她已經把陳二狗培養成了不錯的煮夫，但她還沒親口嘗過這個時代的菜油是什么味道。

輕輕舔了一下沾在手絹上的菜油，一股濃烈的植物青澀味直沖耳鼻，她這才知道，平日里是她冤枉陳二狗炒菜的時候油不夠熱，問題的根本是在菜油上。

“這菜油是用什么做的？”宋舞霞轉頭問碧玉。

碧玉搖頭，“奴婢不知，聽說菜油都是皇商丁家從南吳購來的。十年前大楚與南吳一戰，現在也只有丁家才能從南吳買來菜油，所以菜油的價格也是越來越貴了。”

原來是舶來品，怪不得這么貴！宋舞霞點點頭，繼續問：“大楚就沒有人會自己榨油？”宋舞霞雖然沒在這個時代見過油菜，葵花籽，但毛豆還是吃過的。

碧玉繼續搖頭，“奴婢聽說丁家曾經讓人試種過一種東西，可那些東西在南吳能長，在大楚卻長不出來。所以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丁家才會高價從南吳購買。”

聽到碧玉如此說，宋舞霞沒再繼續追問，一來，她對榨油的事一竅不通，即便說出大豆能榨油，也不具可操作性，二來，若她們問起她怎么知道大豆能榨油的，難道她說是自己在昏迷的兩年間做夢夢到的嗎？

想起電視中見過活性炭能去異味，宋舞霞便對桂花提了提，順便說起，把桂花碾碎了，只取其汁，也許能減少桂花本身的苦味。

桂花沒料到宋舞霞會這么講究。其實這盒糕點她本來只是想拿來哄雙胞胎高興的，根本沒打算拿出去賣，因為她算過，這盒中的桂花糕，每塊的成本大約在一文錢左右。現在她的桂花糕賣一文錢一塊已經是全縣最高價了，估計如果再提價，買的人會減少許多。

不過她見宋舞霞說得這么仔細，還是點頭應了，決定回去之后再試試。隨后她說起了雀翎，雁翎入籍的事。

宋舞霞坦誠，他們是住在綠石寨的，以前都是靠打劫為生，因為不想在刀尖上討生活，所以才想讓雙胞胎入良籍。

其實在陳二狗的那一聲“寨主”中，桂花已經猜到了他們的身份，畢竟現在的大楚也算太平盛世，柳縣附近能稱得上“寨”的，也只有綠石山的綠石寨了。雖然桂花已經十幾年沒離開柳縣了，但她是做生意的，人來客往的也聽說一些事，比如說綠石寨很少打劫百姓，也從不把人往死路上逼等等。

再加上她十分的喜歡雀翎，又覺得胡三實在不像壞人，所以她已經勸服了自己的養父母，想把雀翎，雁翎認作干女兒。

見桂花如此爽快，宋舞霞仍然有些猶豫。不是她覺得桂花別有居心，而是認為一段單純的友誼如果扯上其他事情就會變得不單純。不過她也明白，一個自梳的女人想要收養兩個女兒繼承家業，官府十有八九不會懷疑什么，所以對他們來說，桂花是十分適合的人選。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翠羽就來提醒宋舞霞，是時候去拜會未來的縣令夫人柳氏了。

不知是館驛的人看到了宋舞霞的轎子，還是柳氏一早就派人在驛館門口等著，在碧玉去通報前，錢夫人的貼身婢女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守門的小廝，仆人，凡是公的都早就被支會開了。

宋舞霞在一旁的小廳大約等了一盞茶時間，錢夫人才姍姍來遲。見到宋舞霞，她客氣地行了一個半禮，宋舞霞趕忙扶起她，連稱不敢，還了一個全禮，把她讓到了上手的主位坐下。

看起來錢夫人比被賣的錢姨娘還要年輕幾分。鵝蛋形的臉上施了淡淡的胭脂，一身紫色的衣裳顯得十分貴氣。她全身并無太多的首飾，只在右手掛了一串佛珠，頭上插了一支玉簪，那只玉簪正是宋舞霞見過的那支。

補充一下

其實在北宋的時候，我國的榨油技術已經趨于成熟，現在用榨取方式提取的食用油就是在當時的方法上加以改良的。不過大概是由于原料的產量問題，亦或者是榨取工藝對當時的生產力來說太過復雜，在民間，菜油屬于奢侈品，并不是每家都舍得用來做菜的。至于北宋用什么原料來榨油的，我沒有在書上看到，也懶得去問百度大嬸了。

關于菜油的澀味，這是我的親身感受！之后我才知道，我們在超市買的大豆油，玉米油，橄欖油全都經過了無數道的提煉與去雜味工序，才能如此的“清香宜人”。

大概一年多年吧，當時正流行純天然，無雜質，加上從事化工行業的親戚問我，你忘了學校時的萃取實驗了？你知道煉油廠是用什么原料萃取食用油的？你覺得萃取液能全部清除干凈？

一連三個反問后我腦子發熱了，買了油菜籽和大豆油找人用“古法”榨油。是啊，那油是純天然，沒有任何化學試劑，沒有被現代科技文明QJ過，但那油的味道……嗨！這么說吧，無論我用什么鍋子，用多高的溫度，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生吃油菜籽的感覺。熱菜還要，冷菜才叫一個悲催，我用熱鍋，用蔥姜蒜處理，還是無法去掉那股味道。至此我心甘情愿地被科技QJ著。

關于做魚，并不是我侮辱古代文明的智慧，我也是從書上看到了，具體哪本忘記了，說是北宋人名是不懂得用蔥姜辟魚腥味的，他們認為魚就應該是那個味。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被電視劇誤導了。比如說，三國的時候筷子應該只是分食用的，那時吃飯應該用手抓；再比如說，全襠褲子其實算是胡服，北宋之前，漢人女子穿的或許是開襠褲。我只所以用或許是覺得不可思議，大家能想象穿開襠褲的感覺嗎？

反正歷史很奇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