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貴胄

第308章 和盤托出

第308章和盤托出

名門貴胄第308章和盤托出

()第308章和盤托出

宋舞霞冒險救了綠桑,綠桑感激她,決意一輩子忠心于她,以報答她的救命之恩。蘇四娘一直是她的主子,她懂得盡忠職守,但之前一樁樁的事都讓她失望了,或者說絕望。不過絕望不等于她會徹底背叛蘇家,報恩也并不意味著她完完全全地心悅誠服。

對于宋舞霞與丁文長、陸博濤之間的種種,她從未對任何人表示過什么,但心底里,她難以理解她對兩人的“隨便”態度,特別在她夜會陸博濤之后,昨晚居然又與丁文長在月下相擁。對宋舞霞縱容翠羽與丁楚的“私相授受”,她也十分不解。

當下,聽到宋舞霞教農婦一家培育豆芽,又告訴他們如何在秋天栽種白菜,她種過草藥,所以相信她的方法是可行的,但也明顯地感覺到宋舞霞并不會種地。

她不會種地,又怎么會知道這些方法呢?

綠桑透過門縫,疑惑地看著宋舞霞。門外,宋舞霞正在教婦人冬天如何不用地窖就能保存白菜。看她連筆帶畫,對農事十分不精通的模樣,綠桑想起了怡景山莊中偶爾聽到的一些話。從那些話中她知道,碧琰山莊的一切明面上是胡三及雁翎雀翎的,但實際當家的一直是宋舞霞。

以前她一直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只想著做好自己的本分。如今把所有事情聯系在一起,她忽然覺得有些不認識宋舞霞,或者說,她覺得她與其他人有太多的不同。

回到怡景山莊,綠桑更用心地觀察著宋舞霞。她發現,傳說中愛畫如癡的主子雖然每天都會固定時間練習書畫,也會反復練習固定的幾首琴曲,但她最高興的時候是陪著丁立軒讀書,為他做菜的時候,雖然很明顯的,她只會“說”菜而已。在沒事的時候她從不做針線,但喜歡,看的并不是一般小姐們看的那些,也從不見她看佛經,反而經常讀史書,或者是朝廷頒布的政令。有時候她還會拿典圖出來看,對照著書冊,若有所思。

午后的陽光下,丁立軒正在午睡,宋舞霞坐在臨窗的榻上讀書。或者不能稱之為書,只能算是手稿,是丁十一昨天送進來的。綠桑坐在一旁,靜靜地做著針線,偶爾觀察一下宋舞霞。

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后,趙嬤嬤走了進來,高興地說:“小姐,丁大夫差人來說,翠羽醒了。”

“真的?”宋舞霞急忙放下手上的東西,激動地吩咐:“快去備車,我們現在去看她。”

“小姐,如今時間晚了,進了城恐怕就來不及趕回來。不如我們明天一早再去。

“來不及回來可以去昌平王府住一晚。”宋舞霞一邊說,一邊已經下了炕。綠桑急忙上前為她穿上了鞋子。

趙嬤嬤知道翠羽醒了,也是滿臉的興奮。但考慮到城內因為丁家意圖謀反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還是勸說道:“小姐,這樣一來,軒少爺怎么辦?您難道要帶著他一同去昌平王府?”

聞言,宋舞霞愣了一下,而綠桑為她整理衣衫的動作也稍有遲疑。當面駁斥主子,惹得主子不快是她們做事的大忌。綠桑已不止一次見趙嬤嬤直言力勸。她看到宋舞霞臉上并沒惱意,反而在仔細思考趙嬤嬤的話,有些詫異,但還是什么都沒說,細細整理著衣衫。

十秒鐘的沉默中,宋舞霞仔細詢了翠羽的傷情,最后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明天一早再去。嬤嬤,你去告訴傳話的人,讓他轉告丁楚,一定要好好照顧翠羽,等翠羽好了,我就為他們辦婚事。”

趙嬤嬤應聲而去。綠桑見宋舞霞坐回了軟榻,蹲在地上為她脫下了鞋子,小聲地問:“郡主,對翠羽姑娘和丁大夫的事,您不生氣嗎?”

“生氣?為什么?”宋舞霞放下了書冊。這是綠桑第一次與她說閑話,只是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綠桑本想說“私相授受”的,但她也知道翠羽是宋舞霞最信任的人,只是婉轉地說,當初在昌平王府,翠羽和丁楚沒有婚約,但兩人走得太近了。

宋舞霞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說:“她和丁楚兩情相悅我為什么要生氣?以后,若是你遇到合適的人,我也一定會支持你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都應該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說到這她下意識摸了摸手腕,她已經很久沒有摸過上一世的那個傷口了。

綠桑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像她這種陪嫁大丫鬟,很多都做了通房,好一些的抬了姨娘。在外人眼中,這是她們最好的命運了。她雖然不認同蘇四娘的行為,但一直對她忠心,因為她不愿當宋修文的通房,而蘇四娘同意了。在發生宋繡屏中毒事件前,她一直認為自己的將來一定是被蘇四娘配給某個小廝,想也不敢想什么是追求幸福的權力。

宋舞霞知道,綠桑一時無法理解她的話。她輕輕攜了她的手,讓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正色說:“綠桑,其實我和你一樣,在很久之前,我也十分絕望,絕望地不想活下去。那時候有人告訴我,如果我死了,那么我的一生就是一場悲劇,但如果我還活著,只要我夠努力,將來就能把悲劇變成喜劇。”

“所以郡主才把我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宋舞霞搖頭,“不是你們,而是你。說實話,把你救下不容易,而我不是圣人。那次的事,嬤嬤和翠羽廢了不少心力,我還與嬤嬤起了分歧。所以當我知道你在碧玉那里一心求死,我真的很生氣,也很失望。”

“郡主”綠桑的眼眶有些濕潤。

“我說這些不是希望你感激我們,而是想告訴你,只有你過得好,才對得起我們。”

“郡主,奴婢一定會盡心服侍你的。”

“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決定救你,因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我不會要求你對我怎么樣,而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至少能有真心的笑容。翠羽與丁楚這樣兩情相悅可遇不可求,但我希望你將來至少能像碧玉與二狗那樣,有商有量,和和美美過日子。”

綠桑雖然覺得翠羽與丁楚的事有違禮法,但作為女人,誰不希望自己找到情投意合的人?聽宋舞霞這么說,她的臉上染了幾分紅暈,沒再說什么。

晚上她獨自躺在床上,想著丁楚對綠桑的不離不棄,不禁心生羨慕。輾轉反側間,她忽然發現,若在以前,這些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可現在,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期盼。

在一般人眼中,宋舞霞以孝和郡主的身份下嫁丁文長,很是委屈。一開始綠桑忍不住想,自己的主子應該抵死堅持與陸家的婚約。可回想自己所見,她又覺得宋舞霞與丁文長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生氣,也看起來十分真實。而丁文長對她,雖然行為有些逾矩,但危機時刻,他一定把她放在第一位。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丁文長把宋舞霞當小孩一般寵愛。

這難道就是郡主所說的幸福?

綠桑想不出答案,愈加地難以入眠,心里像長了草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宋舞霞帶著綠桑及幾個小丫鬟去探望了翠羽。翠羽依然十分虛弱,但她已經能輕聲說話了。宋舞霞坐在她床邊,強忍著眼淚,向她描述著她昏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而丁楚就在一旁前前后后伺候著。

綠桑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小院雖不大,但因為是照顧病人,所以服侍的人并不少,可有關翠羽的事,無論是喂藥還是擦臉,都是丁楚親自動手。

即便是結發夫妻,也很少能像丁大夫這樣不離不棄,無微不至?她忽然間有些羨慕翠羽。

中午時分,碧玉來了,告訴宋舞霞,發豆芽的盒子她那里正好有,已經讓二狗做了兩個,連帶黃豆一起送去了之前的村落。接著又說,她因為嘴饞,所以發了一些綠豆芽,因為看著鮮嫩,所以就帶了一些過來,中午想親自為翠羽做一碗豆芽湯。

聽了她的話,宋舞霞笑著說:“又不是什么好東西,這又不是大冬天,你怎么做起了這個……”說到這,她戛然而止,因為記起了翠羽不喜歡黃豆芽,卻偏愛綠豆芽。當下分明是碧玉特意為翠羽做的,就等著她醒來,好給她做湯。

翠羽哽咽地說了句“謝謝”,碧玉的眼淚終于再也忍不住了。綠桑在一旁看著,不住地擦著眼角。午餐的時候她第一次嘗到了豆芽湯,確實先甜可口。她也終于相信了,在大冬天,也許真能賣一兩銀子一盒。

回到怡景山莊,綠桑愈加地心煩意亂。她一直覺得盡心盡力伺候宋舞霞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也是她這一生唯一的目標。可恍惚間她又覺得這些遠遠不夠。至于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又或者說,自己能夠怎么樣,她又說不清楚。

“綠桑姐姐,我能進來嗎?”綠荷在外敲門。自從來到怡景山莊,綠荷就在綠桑的名字后面加了“姐姐”二字。

綠桑忙收斂思緒,讓她進了屋子,問她有什么事。

綠荷關了門,坐在綠桑身旁,羨慕地說:“姐姐,你可好了,郡主去哪里都帶著你,以后就算不是伺候郡馬爺,也一定會許配給哪個管事,前程怎么都有了著落。”

綠桑沒有正面回應綠荷。她知道當初綠荷是一心想被宋修文收為妾室的。如今聽她說起這話,她提醒道:“你不要忘了,我們的命是郡主救的。”

“姐姐,正因為我們的命是郡主救的,就更應該為她分憂。”

關于丁文長承諾不再納妾收通房,綠桑隱隱約約中聽到一些,所以沒再與綠荷糾纏這個話題,只說如果她沒有什么事,她要去看看明日的早膳是否已經準備妥當。

綠荷急忙拉住了她,說道:“姐姐,廚房的事我已經吩咐妥當了。我擔心的是……你說,丁家發生這么大的事,太后會不會取消之前的賜婚?”

“綠荷,我們還是小丫頭的時候,管事媽媽就告誡過我們,千萬不能枉議主子們的事。”

綠荷見問不出什么,失望地說:“姐姐,蘇家和昌平王府的人都以為我們死了,現在哪里都去不得,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樣。我不比你,不知道郡主會怎么安排,所以心中惶恐,這才過來與姐姐說話的。”

一如往常,綠桑只是做著自己的事,沒有言語,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自從賣身為奴那天,她就堅持只做事,不說話,也她深刻地明白,無論知道了什么秘密,永遠都只能爛在肚子里。而她的命運是掌握在主子手里的,像螻蟻一般。可偏偏,宋舞霞告訴她,做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她希望她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聽說,白天的時候,丁大少被關進了大牢。你說孝和郡主的婚事要怎么辦?總不見得像與陸家的婚事那樣,再次退婚?”

“不退婚能怎么樣?難道郡主還能嫁囚犯不成?”

門外,小丫鬟的議論聲漸漸遠去,綠桑枯坐在椅子上,神情愈加嚴肅,連蠟燭燃盡了都沒有知覺。

夜越來越深。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醒來時看到宋舞霞的房間還亮著燈,急急打開門走了過去。

“有什么事嗎?”宋舞霞看到一臉嚴肅的綠桑有些驚訝。下午的時候,她看到她深思恍惚,所以讓她去休息了。

綠桑緊抿著嘴唇,一步步走到宋舞霞面前,緩緩跪下。“郡主,奴婢有話要說。”

“有什么話你站起來說便是。”

“郡主,奴婢對不住您,枉費你救我一場,我卻只想著自保。”

“你這話從何說起?”

“郡主”綠桑的聲音帶著哽咽,“奴婢知道一些事情,或許能救丁公子。”

“你說丁文長?”

不待宋舞霞解釋,綠桑急急說:“奴婢一直知道,夫人嫁給昌平郡王并不是表面那么簡單。”

“你的意思是?”宋舞霞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了。

“在徐州時,我無意中聽到蘇老爺說,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宋大人做繼室,那時候幾位宋大人都是有妻房的。當時我年紀小,嚇壞了,聽得并不十分真切,也不知道具體是不是指昌平郡王,但此事是千真萬確。還有,蘇老爺其實并非表面那么拮據。大家以為蘇家家道中落只是假象而已,還有昌平郡王也一定知道這件事。”

綠桑所言的可能是蘇家最大的秘密。宋舞霞疑惑地看著她,問:“你怎么突然對我說這個?”

“郡主,此事雖沒有證據,但如果我一口咬定,昌平郡王為了不讓馮大將軍知道,一定會答應去救丁公子的。”

聽到此處宋舞霞終于明白了,綠桑這是讓她去威脅宋修文救丁文長。“如今你是已死的人,你就不怕到時候被大哥大嫂處置,畢竟你是大嫂的陪嫁,到時我一定沒辦法救你。”

綠桑含淚搖頭,繼續說道:“郡主,奴婢不知道郡王在皇上面前能否說上話,但郡王怎么說都是宋大人的嫡次子,而宋大人一定能在皇上面前為丁公子求情。”

“你先起來。”

“郡主”

“起來再說。”宋舞霞說著,拉了她起身,問道:“你的意思,叔父和大哥的關系其實是不錯的,是不是?”

綠桑搖頭,“這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看到若有什么大事,他們都會在一起商議。況且,既然是一家人,即便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皮肉。”

綠桑的話提醒了宋舞霞。古人與現代人不同,古人的家族觀念是很強的。像宋維善、宋維德這樣的同胞兄弟,即便感情再疏離,若有什么事,肯定是一榮俱榮,一損皆損。不止是兄弟關系,就連幾人的姻親,像徐州的蘇氏,南京的姜氏,還有小一輩的幾家姻親……

是我把所有的關系想得太簡單了嗎?

宋舞霞問著自己,下意識拿出了地圖,輕輕在上面指著與宋家有關的幾個地方。那些地方幾乎遍布大楚各地,而且不是魚米之鄉,就是關隘要地。

綠桑跟上了她的腳步。她不知她在地圖上看著什么,提醒道:“郡主,奴婢聽說丁公子今日已經被關入了大牢。”

“你放心,他早有打算,不會有事的。”宋舞霞一邊說,一邊收起了地圖,若有所思,只是她越想越糊涂,更加不明白一切到底這么回事,只是把注意力放回了綠桑身上,說道:“這些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你可以選擇一輩子不說的。”

“奴婢只是想幫郡主救丁公子,畢竟他是郡主未來的相公,也是郡主在意的人……”

“我哪里在意他了”宋舞霞急切地打斷了她,似解釋,又似掩飾般說:“我和他不過是被太后的懿旨綁在一起而已。”

綠桑不置可否,繼續陳述道:“郡主,雖然您說丁公子無礙,但我還有一事想說。”

宋舞霞巴不得多知道一些事情,催促她快說。綠桑停頓了一下,說出了另一件讓宋舞霞訝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