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樂紹元三人瞧著樂希一副小女兒姿態,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惹得她臉皮兒薄惱了去。
在三人終于是快忍峻不住之時,陸虞可算是到了侯府。悄無聲息便那么出現在了廡廊下。
知曉陸虞要來,此時的榮暉院自是已讓閑雜人等避了開去,連伺候的丫鬟都被打發得遠遠的。夜色漸濃,陸虞的出現絲毫沒有外人察覺。
在廊下聽到屋中低低的說話聲,陸虞深吸了口,撩了袍子直接便走入了屋。
玉樹般的身影出現,屋內說話聲嗄然而止,陸虞快步走至屋中央,直直朝著高坐上的父母跪了下去。恭敬磕頭。
李氏看著身量高了些也更壯實的兒子,眼眶瞬間便紅了,再見他臉色紅潤只是略微曬黑了些,又趕緊壓了淚意。
樂紹元親自扶了他起來,無聲拍了拍他肩膀,啞然道了句回來便好。
對于父母親這種對女婿堪比對親生兒子還親昵的舉動,樂煜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可這也只是一瞬,心底盼著九月的秋闈想著勢不能讓妹夫給比了過去!
樂希也是心心念念著陸虞的人,自沒覺得父母這種過度的反應有什么不妥,只覺得父母親對夫君與對她是一樣的,心中更是高興。
簡單匯報了在西北的情況,陸虞與樂紹元便開始說起了朝中的局勢,還有議和一事。對于自家人,陸虞不會有所隱瞞。
“蒙國派了三皇子來,有試探皇上的意思。亦有著打探的實意。庚元中事怕是瞞不過,晉王與蒙國很快便會反應過這是被我使了離間計重活一九九五。”
“可你卻這個時間回來,可是極為不妥,萬一對方發現……”樂紹元眉頭一緊,帶了擔憂。
陸虞笑笑,眉宇間全是運籌帷幄的自信:“齊王世子韜光養晦,又如何會比我不及?父親多憂慮了。我回京才是最好出路!”
這樣一句隱晦的話。屋中人都聽懂了,連只顧打量陸虞的樂希都聽得心中一凜。
陸虞這是在避鋒芒了,不管護國公府與齊王府交情如何深厚。可帝王哪個又會不忌憚功高蓋主之人?齊王拼的就是帝王之路,這種未雨綢繆還是必要的。
相反這一退看是將到手功勞全相讓,但他日陸虞在京中保得齊王繼成大統,那比這世人皆知的名祿都要來得使齊王記恩。
現下京中。護國公父子都在,齊王的把握便更多一分。而且。陸虞似乎將陳浩軒不得已也拖上了船……
想到此時,樂希眼中出現了復雜的神色,撇了樂煜一眼,想起陸虞出征與樂煜單獨說話的事。
小妻子的這個舉動。恰好也被轉眼偷瞧她的陸虞看到,看到她柳眉輕蹙,秋水似的雙瞳有著不滿又似無奈。
不由得怔了怔。
等回過神來,卻發現妻子莫名奇妙的瞪了他一眼。陸虞更疑惑了只得咧嘴一笑。可這時樂希激動的心情也平復下去,想到陳浩軒多半為她所累,還害得她欠下那么份恩情更是不理陸虞,低了頭想如何讓他晚上好說實話。
不知已經有著危險風爆靠近的陸虞,被無視了有些悻悻,樂紹元此時也接了話來,只得將心神都又放到事務上。
將局勢走向做了一番分析布署后,外邊已響起三更的敲鑼聲,樂紹元讓眾人先散了,日子還長著。三小輩行禮告退。
月上中天,夏蟲鳴叫聲時光時低,晚風拂過,帶著清爽。
樂希與陸虞兩人并肩從侯府無人的小道慢慢前行,陸虞好幾次想直接擄了人用輕功回昕媛院,哪知還未靠近樂希便會避開他。如此來回三次,陸虞也察覺到小丫頭是生氣了。可陸虞想了半天也未曾想起自己究竟是哪兒得罪了嬌妻。
莫不是又想起下午霓裳閣的事兒……
陸虞閃過懊惱,隨即又不要臉的直接貼了上前,不再管樂希的意愿真擄了快速回到了房中。
力量懸殊,樂希在掙扎半會便也懶得再做無畏反抗,索性不動任他抱著擺出興師問罪的樣子,冷了臉。
“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嬌嬌俏俏的小姑娘,一板起臉,眉角眼梢上都像覆了冰霜般,冷得讓人心慌。陸虞心咯噔一下,他前世今世都未曾見過樂希這種模樣,氣勢瞬間低了幾分。
不動聲色的將翻涌的心緒藏好,陸虞露了個討好的笑道:“我的媳婦兒如何會傻,不說找到兵符的事,不說你只看到兵符便已有了算計,讓晉王心甘情愿往陷阱鉆的事,便是暗度陳倉送糧草一事,我媳婦便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不敢當,暗度陳倉也是與你學的。你與哥哥不也才設計得很好,嗯?!”樂希不為所動,也不想讓他多猜心思,直接便將話說了開來。
她倒看看,他要如何辨!
果然,陸虞聞言臉色便暗了下去,燭光下的目光閃爍著。
樂希就那么靜靜的打量他,他亦那靜靜的眸中神色復雜對視她。
屋內氣氛變得有些凝固,原是炎炎暑夏,層中本就顯得悶熱,兩人心境的變化使得心情浮動,不時細汗便也在兩人額間細細滲了出來明末強梁
等了許久,陸虞還是與她相望無言,樂希一顆心猛得沉了下去。
從成親到他出征前,陸虞可以說對她是百依百順,無微不至,寵得她都覺得這一切太過不現實。哪怕是朝中再重大的事情,他都不會有一句隱瞞,如今卻只是因為她揭開了她的發現,他便與她相視無言。
是惱羞成怒?
是覺得她多事?!
樂希突然感到委屈起來,她認為她與他之間,是不必要有任何的隱瞞…他也曾經許諾,再也無事與她隱瞞。
昔日的誓言還猶如在耳。不過幾個月,便是一番變化了。
也許真是她傻……
樂希眼中止不住的泛了酸,濕意來襲。
她忙的站了起來,不想讓陸虞看到她此時脆弱自怨自艾的樣子,想要到外邊去。
陸虞此時心中也一片浪濤,他不曾想到樂希還是將事情聯系到了一起,他還是低估了自己女人的敏銳。
可他有些不敢開口解釋。因為……
但他的思緒涌動。樂希是絲毫不知還因此而誤會,眼看她紅了眼氣急從他懷里掙了出來,陸虞下意識便拉回了她。死死環住她的纖腰。百般無奈的嘆了口氣。
“小希別惱,我是怕說出來后你更惱。”陸虞是個聰明人,尋找到源頭,知道此事不解釋。往后他們之間怕是要有著條不可修補的裂縫。
耳邊傳來男子放低放軟了懇求,樂希的淚珠頓時便如斷線了珍珠。吧嗒掉落了下來。她死死咬著唇,不應聲也不掙扎,只靜待他的解釋。
懷里人好歹沒有再做出抗拒的舉動,陸虞松一口氣后。心便又懸了起來,沉聲道:“我確是與你哥哥說了,侯府若有急發之事。在尋不到我父親之時,便想法送信到武定侯府。”
“我亦是打著因你的關系。只要陳浩軒知道侯府出事,他不會袖手旁觀而這般砂篤定。而我也是有想過,提前將武定侯府這個助力早日拉到齊王身邊,可我決不是想著利用陳浩軒對你的心思,才做下的這番舉動。我這人再如何算計,也容不得利用自己女人去成事,我厭惡他的程度怕是連我自己都沒有底,如何會讓他白白有恩于你?”
“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們那晚會遇到那種危急情況,你哥哥第一反應是先去找了他。”
“我原本只是想著,我離京了,萬一護國公府護不周全的時候,還有一方退路。最起碼能保你安然,這才是我的本意。”陸虞說到最后,聲音低啞難辨。
樂希淚不斷,她死死咬著的唇,終于也松了開來,聲音有些悲涼。“退路?護國公府都護我不周全的時候,你還周全嗎?你的退路是要將我推到別人身邊是嗎?!你出征前答應我時的氣勢呢?答應我必定安然的決意呢?都是騙我的嗎?!”
少女悲傷的質問,讓陸虞啞然無言。
出征他不怕,戰場上刀劍無眼他不怕,他只怕萬一,萬一他真要有個什么不測,他心心念念的人兒會沒有人再呵護。他知道他會拼盡全力保住自己,不讓這種事情發生,可是已經遭遇過一次人生不測的他,又如何能安心。
他就怕老天爺再來一次作弄,所以他才在臨走前有那樣的打算,他的這打算更是與樂紹元說了。為何是陳浩軒,主要還是因為那張容顏,那個可能會讓樂希能從一段陰影走出來的樣貌。所以,他一直想著,他要坦白的事,必須是他安然回京后時空穿梭之神都奇譚!
男子又靜默了下去,只是摟在她腰間的手臂越來越緊,箍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樂希抵不住,想要掙扎,可下刻一陣眩暈,整個懸空再反應過時已被壓在了床榻間。
“你!”樂希睜著一雙淚眼,有些心驚。
陸虞的動作方才沒有一絲溫柔,使得她后背也撞得生疼。
“我像誰!”陸虞眼底有些泛著紅,將樂希想做掙扎的雙手直接箍到了頭頂。
莫名的一句話,使得樂希大腦完全反應不過來,蒙在當場。
陸虞想到樂希的質問,知道她心中對陳浩軒的抗拒,知道她對他的全心全意,他便再也壓制不住心中涌起的沖動。他害怕拖得越久,那個曾經完全屬于他的姑娘會將以往的他徹底遺忘。
很可笑的恐懼,很可笑的情感,明明都是他,可他卻是舍不得以前的他會被遺忘。會徹底消失在她的記憶中。
自己吃自己醋,他真是瘋了!!
陸虞知道自己情緒現在有些不可控制,可是他不想控制了。
“小希,你告訴我!我像誰!你曾經把我當作是誰?!”陸虞空著另一手抬高了樂希的下巴,讓她迷茫的水眸與自己對視。
然而,失控的陸虞身上有著一股凌厲氣勢,讓樂希下意識的畏懼,思緒也凝結起來。
什么意思?!
樂希身子哆嗦著,眼中淚花越落越多,陸虞也發現了自己嚇著了她,她此時只有害怕。
該死!
從所未有的挫敗感在陸虞心中升起,他深吸了口氣,對著已成為淚人的樂希親了下去,用另一種表達方式去安撫她。他怕他再說話,會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怕事情沒有說清楚樂希就得被自己嚇得半死。
樂希被這會的事情弄得渾渾噩噩,完全不知該有什么反應,只到良久,在那種恍若珍寶的溫柔中找回自己時。她才在迷糊中有了思考能力,但她卻還是不能理解那句話的意思。
察覺到身下的人兒身體徹底放松下來,陸虞也松開了她,有些意猶未盡雖還眷戀那美好卻也已冷靜下來,知道什么更重要。
將還有些呆傻的樂希拉了起來,重新固定在懷里,陸虞給她用袖子擦拭著花臉。
“小時候,有人哭花了臉,我都這么不嫌棄她,幫她擦干凈。還得哄著她,跟她說,哪怕她哭也是最可愛的女生。”
說著,陸虞察覺到樂希身子一顫,他卻又捏起了她的小手,摩挲著她如白玉在修長素手。
“她還有個奇怪的習慣,牽著人的手時,總是怯怯的只拉人的一個指頭。于是我總是將她的小手掰開,讓她與我十指相扣。”
“她平時膽小,怕生,總是藏在我身后。一次隔壁家的小孩子拿石頭砸她,說她是撿來的小孩,我上前將那人頭都打破了,然后我便受了我人生第一頓揍。有個傻小丫頭還撲到了我身上,自己也挨了一下……當時那一刻,我多想自己多受兩下,自己竟然沒有護好她。”
“再后來,小丫頭大了,我也大了,我想實現我對她的諾言。從第一面時便和她說過的,將來要娶她,可是,她卻找不到我了……等她找到我時,我卻不是我了…小希,你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