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沒有見到王顯,王棟那些人。傍晚的時候就與薛氏乘率離了溫家園。
馬車上,薛氏一改平日里的柔和面目,端端正正坐著,背挺得很直,嘴唇也是緊緊地抿著,眼神卻是不知道飄到了哪里。三娘看在個薛氏這樣,也沒有貿然去打攪她,只是親自倒了一杯溫茶放到了她的手
橙黃的茶水從細長的小巧精致的的粉彩仕女嬰戲紋茶壺的細長壺口傾倒出來,注入了只收可握的同款茶杯當中,發出了清泠的聲響,讓薛氏回過了神來。
看著被三娘放到了自己手邊的矮幾上的茶杯,薛氏的眼睛盯在了那隨著馬車的行進微微蕩起了波紋的的水面,此事正當秋陽落下,橙色卻不見暖意的微光乘著車簾的間隙照到了薛氏的眼眸中,讓她那雙瑩瑩鳳眼也似蕩起了波紋。
“薛氏被抄家的時候···…我只有六歲。”薛氏開口的時候,嗓音有些干澀。
三娘抬眸,看著薛氏,眼神平靜柔和,表示她在傾聽。
薛氏似乎是想要掩飾什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溫茶入喉,讓她的嗓音也順暢了許多。
“當時我在內院,和我娘洗那似乎永遠也洗不完的衣裳,因為不小心洗破了夫人身邊一個大丫鬟的裙子,我和娘被洗衣房的管事嬤嬤罰一天不準吃飯。我那時候小不懂事,餓的狠了就對著我娘哭,可是我也只敢小聲的哭,一看見管事嬤嬤走近了,我就收了聲。當我聞到院子里吃著飯的其他丫鬟碗里的飯菜香味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肚子很疼很疼,像是要死了一般。那時候,不知道怎么的,像是鬼上了我的身一般,我發了我這輩子最狠毒的一個心愿。”
薛氏半垂著眸子·沒有看三娘,但是她感覺到了但娘投注在她身上善意的目光。
咽了咽口水,薛氏聲音有些低沉:“我當時想,要是薛府里夫人·嬤嬤,和洗衣房的管事都消失那該多好,最好是永遠永遠也回不來了,這樣我和娘就能吃飽飯了。這么想著,我還對著西邊天磕了三個頭,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磕頭,平日里我也沒有拜過菩薩·我娘很驚訝地看著我,我只是告訴她,我求菩薩給我飯吃,我娘她就抱著我哭了。”
薛氏這么說著,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一暖,隔著小幾,三娘將手放到了薛氏的手背上,輕輕握了握·并沒有再放開。//
薛氏朝著三娘笑了笑,可是這個笑容是苦澀的:“嬤嬤聽到我們娘兒倆的哭聲走了過來,她拿起她手中的那根晾衣桿就要打下來·可是……她永遠也沒有機會再打到我身上了。外頭傳來了仆婦們哭天搶地的聲音,接著我們那個偏僻的洗衣房也被官兵們圍住了。”
微微斂眸,薛氏反手握住了三娘的手,像是在汲取力量一般:“當聽到連夫人的院子也沒有幸免的時候,我永遠記得我當時的反應,我笑了。三娘,你能想想得到才六歲的我的惡毒么?我竟然是笑了,我想我終于能吃飽飯了,也不用再挨打了。我當時覺得是我拜的菩薩縣了靈,她聽到了我的心愿。”
“之后·我們和娘沒收為官奴,之后又被賣了出去。再之后不久我娘就染了病過世了。主家只用一床草席子包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而后,我被輾輾轉轉買到了很多個地方,我終于能吃飽飯了,可是日子卻是一天一天更加的不堪。后來我想·這是報應,報應我當初那個惡毒的心愿。”
薛氏說到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臉色有些發白。
“母親?”三娘輕聲喚她,不想讓她沉浸在不好的回憶中。
薛氏勉強朝著三娘笑了笑:“你看,我這輩子唯一的惡毒,便遭到了這樣的報應。所以我對自己說,做人一定要懷有一顆善心,因為人在做天在看。現在我過的很好,有老爺,有你們,我覺得很知足,我想可能是老天爺見懲罰我夠了,便給了我以前想象不到的福氣。也因為如此,我每日過得其實有些戰戰兢兢的,怕老太爺將我的福氣又收回去。”
“怎么會?聽說體會到先苦后甜的人才會是最幸福的人,因為她會懂得珍惜,也不會輕易再失去。母親,你是個有福氣的。”
薛氏眼中有淚花閃爍:“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今日嬸嬸的話讓我害怕。當初薛家被抄家的情景我這些年來沒有一日忘記過。我怕……”
三娘明白了為何薛氏突然這般的患得患失起來,她是怕王家因為這件事情被皇帝遷怒,最后落得個與當初的薛家一樣的下場。
沒有吃過那種苦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那種無依無靠,朝不保夕的滋味。薛氏在嫁到王家之前卻是一直過的是那種日子。
三娘移過去與薛氏并排坐著,讓她靠著自己,她淡淡笑道:“母親你多慮了,王氏家族屹立兩百多年不曾倒下,在最絕望的時候也挺了過來,今日這事根本就不算什么。若是王家連這點風雨都經不住的話,憑什么自詡自己世家貴族中的不倒翁?”
薛氏見三娘說的輕描淡寫,忍不住抬頭看過去,見三娘眼波柔和卻是波瀾不興,她愣了一會兒,突然破涕為笑:“你說的對,我今日這是怎么了?明明是應該我安慰你的,嬸嬸也是這么交代的,最后卻還是得你來安慰我。”
薛氏突然認真道:“我其實是信的,王家有你這樣的姑娘,又怎么會名不副實?”
三娘笑了笑,見薛氏情緒已經好了許多,便又引著她說了一些話。
“嬸嬸讓我不要在母親和二娘面前露了口風,暫時就當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若是母親與二娘那邊有什么動靜要報與她知曉。”薛氏嘆氣。
三娘沉吟,王顯他們不打算處置了二娘?是為了不打草驚蛇?
族中晚輩與異族反叛分子有牽扯,要么就得先一步清理門戶,未免族中被牽扯,將人給暗中處置了。若是這般小心翼翼的話······三娘想了想不由得笑了。
王顯果然是歷經兩朝,在官場中打滾多年的老油條了,他總是懂得權衡利弊,化不利為有利,只是也夠狠絕。
雖是要背一些風險,但是王顯竟然敢這么做,應當是心中有底的。對宣家忠誠了兩百多年的王家,也沒有那么容易被主子摒棄的。
二娘她······恐怕如今想抽身也不能了。畢竟比起她一個不孝兒孫,王家一族要重要得多了。
兩人回到了貓兒眼胡同,先回到了孫氏的房里給孫氏請安。
孫氏懶懶地看了薛氏與三娘一眼,隨手指了自己右邊的椅子,讓兩人坐下。這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回來的到是早,輸贏如何?”孫氏漫不經心地問道。今日蘇家的帖子上是說讓薛氏去打牌的。
薛氏這會兒見了孫氏,總是有些不自在,況且二娘也在旁邊,她定了定神:“沒有輸,也沒有贏。媳婦牌技不行。”
孫氏點了點頭:“沒有輸也算是不錯了,牌桌上哪里有常勝的將軍?”
薛氏賠笑說是。
孫氏又看向三娘:“你的婚期定在了來年五月,日子也近了。不要整日想著東跑西跑的鬧騰了,讓你婆家知道了也不好,以后就好好在家繡繡嫁妝,跟嬤嬤學些管家的本事,不準輕易出門了。”
三娘笑著應了一聲是,再是乖巧不過的樣子。
孫氏的印象中,這個孫女向來就是老實本分的,不由地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對薛氏道:“以后你多帶著二娘出門見見人,她跟我從山東老家來,這京中的人一個也不認識,總是不好。”
薛氏看了二娘一眼,見她只是坐在孫氏的身邊,朝著她溫婉地笑著。
不知道為何,這個笑容卻沒有讓薛氏感覺到絲毫的暖意,反而讓她心中有些發冷。
孫氏見薛氏沒有答話,皺眉了過來,想了想,卻是道:“我到是忘記了,這京中的那些個夫人小姐們,對出身那一套看得重,二娘一個庶女即便是跟了你出門應酬也會讓人輕視。這樣吧,你就將她養在身邊當做嫡女吧,二娘一直是跟著我的,做了你的嫡女也不會委屈了你
薛氏一驚,開頭看向孫氏,卻見孫氏一直看著她,那目光竟是不容她拒絕的樣子。
“這······”薛氏一時之間之間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孫氏又等著她答話,不由得手心冒汗。朝二娘看去一眼,見她雖也是溫婉地笑著,眼睛卻也是盯在了自己的身上,薛氏心中更是不自在。
三娘在一旁看著,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正想著想個什么辦法,將這件事先圓了過去,外頭就有婆子報說王棟回來了。
薛氏明顯松了一口氣,竟是靈機一動,低垂著眉目道:“母親,這是好事啊,媳婦沒有什么意見。不過也還要與老爺知會一聲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翠新新,書友20603060,jjazxm,淡紅綠,嚴松子的粉紅~~~^br>也謝謝Dazwna親的平安符~~br>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