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坐了很久,終究扶著門站起身來。[]這時候樓梯那邊響起了腳步聲,聲音不急不緩,光聽著這腳步聲似乎就能猜到來人定是一位風姿優雅,氣質卓絕的人。只是此時此地,這樣的腳步聲卻讓二娘毛骨悚然,她再也掩不住驚恐地朝著樓梯那邊看去,仿佛那里能鉆出一個人身獸首的怪物來。腳步聲一聲一聲敲在了二娘的心里,她差點要軟倒下去,卻是因為一直抵著門,所以還站著。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先出現在二娘面前的是一只云履,接著是一片白色繡著暗紋的衣角,再往上便看到了一張溫雅含笑的臉,那人臉上的笑意甚至映在了眼底,一看就讓人心生好感。“王二小姐,可還好?”輕輕淺淺的言語,溫和的語調,似乎他一開口與你說話,你不回答便是你的罪惡。“是你……”二娘看著眼前這張俊雅非常的臉,喃喃道。……孫府,后院是夫人小姐們的地盤,前院卻是聚集了一堆大老爺們,此時也是熱鬧非凡。宣韶正與宣云站在一起(應該是“坐在一起”吧)說話,突然看到門口自己貼身小廝的身影一閃,想了想,宣韶便起身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宣云聞言只微微挑了挑眉,便見怪不怪地揮了揮手。宣韶點了點頭,轉身出門。“什么事?”到了屋外的廊下,果然見到自己的貼身小廝八兩在一旁站著,原本的八字眉已經皺成了一個人字,宣韶淡淡問道。“少爺,出事了。”小廝見宣韶走了出來,眼睛一亮,看了看周圍,迅速上前在宣韶耳邊交代了幾句。果然,宣韶聞言,面容也嚴肅起來:“他在哪里?”“知道少爺您今日在孫府,他便直接過來了,正在外面候著。”八兩忙道。宣韶點了點頭,轉身就朝著外頭走去,也不用八兩領路。八兩小心地跟上去。果然,一出孫府偏門,宣韶就看到一邊候著的一個灰色身影。宣韶穩步走過去,將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可有內傷?”灰色身影一臉挫敗地搖了搖頭:“屬下發現形勢不對就逃了,屬下失職。”宣韶搖了搖頭,“你們學的本也只是斥候的本事,近身功夫只能算是三流,能保住命就是好事。[就到]若是就這么折了,倒是浪費了我這么些年花的心血。以后我會在你們身邊再派一個擅長近身功夫之人,保你們安危。”那灰衣人聞言更是不好意思。這位公子年紀比他還要小些,卻是不僅近身功夫,騎馬射箭都是一流,連他們這一身的本事也是從他身上學來的。現在自己出個這么小的任務,還得讓人保護。宣韶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屬下正在自我鄙視,只問道:“攔你下來的只有兩人?還有一人跟上了馬車?”灰衣人回過神來,點頭道:“我耳力好,當時沒聽到有其它人在周圍,外圍卻是不知道了。”
“你與那黑衣人交手之時,有沒有覺得他們有何特別之處?”宣韶沉吟道。
“不同之處?”灰衣人不解地抬頭。
宣韶微微垂眸,提醒道:“你曾經跟隨我去過北地……”
灰衣人眼中一亮,突然說到:“公子這么一說,屬下倒是想起來了。那兩人體格皆是壯碩,連追上馬車那人也是如此,瞧著到像是北地那邊的人呢。我逃走之時,其中一人出手來攔,屬下看到了他手掌中有一條深深的紋路,那應當是常年騎馬,馬上的韁繩勒出來的痕跡。邊疆許多經年在馬上混著的馬兵手上也有。”
宣韶聽了之后面霜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那位身邊……”
宣韶淡聲道:“明日還是由你繼續跟著,你先回去休息,今日之事我會派人善后。”
見自己并沒有被完全鄙視,那灰衣人高興地應了一聲“是”,便轉身走了。
宣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沉思了片刻,轉頭吩咐八兩道:“把馬牽出來,我要回去一趟。”頓了頓,“你等會兒進去幫我與孫家說一聲,另外……把這件事告訴王璟。[就到]”
八兩忙領命去了。
內院這邊,因為已經快到午膳的時間了,夫人與小姐們便都前往孫府擺酒席的大廳里喝茶,等著就席。
蘇成之與元娘兩人在一邊雞同鴨講,卻也聊得十分融洽。
三娘與王箏驚訝了一會兒,便丟開任由她們兩人聊著,自己兩人湊在一起小聲說著二娘的事情。
“找遍了,都沒有人,恐怕是出府去了。”王箏皺眉。
三娘沉吟道:“我祖母那邊怎么說?”
王箏看了三娘一眼,有些無奈也有些嘲諷:“還能怎么說?一味地護著唄。我倒是想知道,等真相揭露出來的那一天,嬸嬸是不是還有這么好的脾氣。”
三娘沒有說話,那人明面上是她祖母,子不言父過,何況是比父親還要大的。
王箏也覺得自己這么說長輩有些刻薄,便停住了話頭。
這時候,候在廳外的白果朝著廳里探了探頭,三娘皺眉道:“我先出去一下。”
說著便起身走了出去,卻見王璟正遠遠站在一條小徑上。
三娘走了過去,發現王璟面容很是嚴肅,心中一凜,知道出了事:“哥哥,出了什么事?”
王璟見到三娘走過來,面上的神色放松了一些,眉頭卻依然是皺著的:“妹妹,二娘是不是不見了?”
三娘聞言便知道定是二娘那邊出事了,忙道:“她一個時辰前就不見了蹤影,我與九姑姑去府中四處尋,都不見她的人影。”
王璟聲音微冷:“你們在孫家自然是尋不到,她出府去了。”
三娘早就有此推斷,聽了也不意外:“我記得宣韶有派人跟著她的,怎么?沒有消息嗎?”
王璟搖了搖頭:“剛剛宣公子打發身邊小廝來告訴我,他派去跟蹤的人只跟了兩條街就被三個黑衣蒙面人攔下了,其中一個還追著那馬車去了。”
“黑衣蒙面人?”三娘聽到這個詞,心中一動,雖然知道大白天里穿著夜行衣出來做壞事的人不只那么幾個,但是這幾個詞還是讓她想起來四年前從濟南府去袞州的那一次,遇到的那一伙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關聯?
“那黑衣人是二姐姐那一方的么?”三娘問道。
王璟搖了搖頭:“看當時的情況應當不是,他們也是追蹤二娘的馬車去的。”
三娘聞言,沉吟不語。
“我已經將這件事告知叔祖父和父親,妹妹你不要操心了。”王璟見三娘沉思,怕她又要勞神,心中不舍,忙勸慰道。
“我知道了,這件事不是我該操心的,哥哥你去吧,我也回去了。”三娘笑著點頭道。
王璟見到三娘乖巧的笑容,忍不住想要抬手摸一摸她的頭,想著這里是外頭,旁邊還有一堆人或遠或近地看著,便輕咳一聲收回了手。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我會來告訴你的。”
三娘又點頭,笑著目送王璟去了。
回到廳里,王箏便問道:“阿璟來了?有什么事?”
三娘也不隱瞞,只講剛剛王璟對她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
王箏聽完,呼出來一口氣:“她可真是夠本事的,這都是惹上什么人啊?完了還要家里給她擦屁股(想象下王箏在大庭廣眾說這話…)”
事出突然,這邊王家的人自然是一番忙亂,二娘卻是在開席前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了。
看著端著笑容,款款走進廳里的二娘,三娘與王箏對視一眼,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更警惕了。
“你去哪里了?讓我們找了半天!”王箏板著臉,拿著姑姑的架勢訓斥道。
二娘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聽聞西街那邊有個醫術很好的能治人頭疼的老大夫,便帶人去看了看,我已經與祖母說過了。”二娘又打出了孫氏這張牌。
王箏本想說你祖母那邊我去過了,她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最終卻是忍住了,淡淡道:“你有心了,倒真是個孝順的。”
二娘笑了笑,沒有說話。
只是接下來一整日,三娘與王箏都發現二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就連中午吃飯夾菜的時候,都能把菜掉在桌子上。
三娘在一旁冷眼看著,心中卻是在琢磨,二娘這一次出去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能讓她如此,想必是大事了。
孫家的壽宴很熱鬧,下午的戲也是極好的,楚嵐秋的唱功一流,扮相絕色,連一向對聽戲沒有興趣的三娘也看得投入,連二娘帶來的那些憂慮也暫時拋到了一邊。
以前也聽過楚嵐秋的一出戲,三娘卻覺得今日的戲唱的比上一次還要好,也不知道是楚嵐秋的表演功底有進步,還是她自己已經比當初更加融入了這里的生活。
看著楚嵐秋那張絕色傾城的臉,看著坐在前面愣愣地盯著楚嵐秋發呆的惠安郡主,想起自己上午在庭院中所見,三娘嘆息,果然人生如戲,戲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