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在這樣的熱情下還是有些不自在,她拘謹的坐了一會兒,覺得聽周唯昭說每句話自己臉上都要做火燒,不由就有些惱羞成怒,想了想干脆同他提起皇覺寺的事來:“圣上下旨鏟除皇覺寺,皇覺寺幾乎覆滅,可卻并沒牽連到范良娣......”
宋楚宜總覺得太子有些不正常,周唯昭瞞著這件事是為了大局為了東宮著想,可是太子作為父親又作為東宮的主人,不管于公于私,都不該對這件事視而不見錦衣衛審出皇覺寺是端王余黨,建章帝收到的訊息叫他認定皇覺寺就是端王余黨,還不惜殺了皇覺寺所有和尚來給他的孫子報仇,可是作為周唯昭親生父親的太子,在知道范良娣指使皇覺寺下此殺手以后,居然還是不聞不問半點反應都沒有,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楚宜隱隱嗅出些不對勁來。
周唯昭的眼睛暗了暗,看,他當初就跟宋楚宜說過,他也不是圣人,也是有自己不能見人的一面的,就如同父親這兩個字,就是橫亙在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不為自己委屈,像師傅說的那樣,這世上的事都是要看緣法的,他或許生來就沒帶到父親的怨忿罷,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忍一忍,疼一疼,也就過去了。
“我同父親提過了皇覺寺的和尚招認了范良娣的事兒,可是父親大約還是沒做出決斷吧。”周唯昭半垂著眼睛,看不出神情:“可母親也同皇祖母提過了,東宮太子詹事付友德老先生也不是那等蠢的,或許他們能叫父親的心思動搖一二。”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這已經不是爭風吃醋那么簡單,更不是后宅之中東風壓倒西風那樣兒戲的事,現在范良娣已經囂張到酷開影響東宮生死,太子殿下卻還需要考慮?!
宋楚宜還以為范良娣最好的結果,就是一根白綾賜死了,誰知道到如今不僅沒有消息,而且在這樣多人苦苦相勸的情況下,太子居然還在猶豫!
這到底是怎樣的深情啊?為何旁人鶼鰈情深聽起來叫人歡喜羨慕,可是到了太子這里,就格外叫人覺得別扭呢?太子可曾想過正妻太子妃的感受,可曾想過剛立了大功的嫡子會心寒?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太子殿下不是什么都不想做,他正同鎮南王說起陳老太爺的事:“這回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鎮南王記不清已經多久沒機會同太子好好的說話了,聞言抬了抬嘴角:“陳老太爺這些年越發膨脹,行事越來越沒分寸,他落到這個下場,是遲早的事。”
太子殿下就被噎的停了停話頭陳老太爺最沒分寸的事,還是揚州弊案鬧的太歡了,也實在是太急躁了,想把東宮的人安排到揚州去補缺,把揚州這塊肥沃的地方握在手里。而這一切,原本陳老太爺就是出自東宮的授意才去做的。
鎮南王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快,心里又有些后悔正如同皇后娘娘跟榮成公主說的那樣,太子殿下是個容易想太多的人,他這樣說是為他好,在給他提醒,可是在太子看來,說不定就是不贊成他的想法,在挑他的刺。鎮南王到底聰明,話鋒一轉就帶到了旁的地方:“殿下看重他,原本是他的福氣。他若是個懂事的,就該在金陵安安分分的呆著,等著殿下的差遣。可是他自作主張,還杠上了宋家,偏偏自己又廉頗老矣,糊涂了,反被一個小孩子算計。實在是馬失前蹄,殿下也別為他覺得可惜,這樣的人,以后未必有什么大用處。”
這話說的太子心里還寬慰了許多,忍不住跟著嘆氣道:“你說的是,陳老太爺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只是他這么一鬧,父皇不知會不會又猜疑到我頭上來......”
陳老太爺之前畢竟是鐵打的東宮一黨,要是他父皇覺得是他在背后指使或者縱容,叫陳老太爺杠上宋家,那他可就太冤枉了。
鎮南王點了點頭:“宋家在揚州弊案里兩面不沾,一點兒滑頭沒耍,老老實實的當了個純臣。陛下心里頭是極看重宋家的,殿下卻手伸的太長了些.......之前的事影響不好,如今陳老太爺鬧這樣一場,陛下說不得真要疑了殿下。”
太子忍不住就嘆了一聲氣,有些煩躁:“前兒馮公公遞了密信來,我并沒收。”
鎮南王點點頭:“這是該當的,殿下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犯糊涂。陳老太爺,是萬萬不能再用了,陳家的事,殿下也不能再沾。”
這一點太子當然知道,否則之前陳閣老春闈的時候他就會搭把手了,之所以沒幫,就是因為知道不能幫,一幫就要出事。
他應了一聲之后就又看著鎮南王:“景寬他.......他的意思......”
這回陪太孫去平亂,葉景寬葉景川都傷的不輕的回來的,次子更是滿身的傷疤,在床上躺到現在還爬不起來,如今內閣正擬論功行賞的章程,可是宮里的賞賜都已經下來了,陛下跟皇后都有賞賜,連東宮太子妃也有賞賜下來,唯有太子,本該跟他們最親密的太子,到現在才來問這樣的話可見太子妃的賞賜太子恐怕也是沒過什么心的......鎮南王挑了挑眉毛,面上什么也沒露出來:“圣上庇佑,總算有驚無險。身上的傷養一養也就好了。”
太子并不想問葉景寬的傷勢,可鎮南王既然這么說了,他自然就很認真誠懇的表達了一番對葉景寬護送他兒子回來的感謝以及夸贊,這才又問:“您跟景寬,也覺得如今我該......”
鎮南王就知道他要問什么了,他看著太子,有些嚴肅的道:“自古以來禍起蕭墻,如今范良娣可見不是個賢良的,好好的東平郡王殿下若是被她教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