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開始倒真是沒下定決心要保住范良娣,實在是他有些走投無路了只要是他身邊的人,就沒有不勸他殺了范良娣以絕后患的。
他其實并不覺得范良娣是什么后患,這些人通通都以為范良娣控制了他,而實際上,他自己才是范良娣的主人,范良娣的一舉一動皆在他掌握之中,范良娣跟全族人的性命也都在他一念之間,他根本察覺不到范良娣的威脅。可是若是他不殺范良娣,他這邊的人心就要散了,他因此很是猶豫。
范良娣提早看出了殺機,她跟著太子實在太久了,對太子的心事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之前她還能老神在在的坐著,可是到了后來,看著太子越發遲疑不定的眼神,她就知道危險已經來臨,可她畢竟是跟著太子這樣久了的,對太子有足夠的了解。
她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寫信回家給父母親,叫他們奉上今年西北那邊的紅利韓正清雖然鬧脾氣不肯回信,可是該做的事卻都是做了的。這幾年來因為崔紹庭把持著西北,西北那邊的生意越發的難做,好在韓正清在西北經營了十數年,根基也有了人也有了,崔紹庭一時也抓不到他的把柄,范家人從西北回來,帶回來了今年的紅利和賬本。這事兒,范老爺親自寫信過來同范良娣說了。
而第二件事,范良娣找了個了不得的說客,她找了禮部侍郎王大人,去說服了禮部尚書上這一封要求建章帝給榮賢太后辦忌日的奏章這個注意說起來還是兒子的長史錢應出的。
錢應說,要先讓圣上的注意力不那么在太孫殿下身上,讓太子殿下身上的壓力小一點,太子殿下壓力一旦小了,今年西北那邊的大額紅利又送上來了,太子自然氣也就消了大半了。
范良娣照著做了,好在王侍郎跟禮部尚書這么多年的師徒也不是白做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出馬,自然是把禮部尚書勸下來了雖然這是極得罪建章帝的事兒,可是禮部尚書有了年紀了,本來差不多也到退下來的時候了,臨走之前給東宮這樣大一個面子,也是為了族中后輩們著想。他這折子一上,建章帝面上沒說什么,還當堂準了他的奏折,可轉眼就下了旨意把他送去了江西當學正。
齊嬤嬤來見范良娣的時候就提醒范良娣:“侍郎大人的意思是,尚書大人實在是為了這事兒付出不小,娘娘不好出面,私底下也該給尚書大人一二補償。”
這是自然的,否則日后誰還敢給她做事?范良娣也不是小氣的人,大手一揮寫了信回范家,叫范家往禮部尚書族里送去了二萬兩銀子并兩座莊子的地契房契。
這事兒,范良娣是同太子報備過的,同太子報備的同時,她又叫房嬤嬤抱出了一只匣子來,匣子里頭是裝訂成冊的厚厚的四五本冊子,她雙手捧出來遞給太子,輕聲道:“這里頭是西北去年的紅利,攏共得了十七萬兩銀子......”
連太子也忍不住睜大了眼睛,他還以為有了崔紹庭那尊門神在,西北的生意就算黃了就算不黃,也沒以往的一二成,崔紹庭可是個人精,戰馬走私的事兒過后,他就對這一塊管的極嚴了,再加上韓正清一直沒甚消息傳回來,范家每回回來人也都支支吾吾的,他一度以為這錢泡湯了,可是想什么來什么,他正為了銀子發愁呢!
付友德跟陳德忠都勸他,說是如今九江大水,偏戶部那邊銀錢吃緊去年黃河大水就撥下去不少銀子,加上去年又剛重修過先帝陵寢,還有江西那邊的大水......樁樁件件都是要銀子用的,因此付友德跟陳德忠都勸他帶頭捐出些銀子來,號召勛貴跟大臣們慷慨解囊,這樣一是在建章帝跟前博好感,二是在民間也有個好名聲,再加上現在太孫殿下名聲又正好,順勢把東宮立的更穩。
可是這主意雖然好,銀子打哪兒來?他的銀子一年往宮里送禮,少說也得四五萬,還有逢年過節的賞賜給下頭的人,跟養著的那些賭坊,那些給他做生意攬財的人,到處要用銀子!
他欣喜的站起身來,看著范良娣捧出了那只他專用的印章,心里松了一口氣。聽見范良娣說叫了娘家給禮部尚書二萬兩銀子,不由點了點頭。
范家就是這一點好,財雄勢大,給他做生意的同時自己也有生財的法子,從不會在他這里想著分出什么去,倒是處處貼補他。
他本來就猶豫的,如今范良娣既自己把事情解決了,還給他雪中送炭帶來這么一大筆銀子,太子又再想想遠在西北的韓正清他是個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不僅如此,他除了會賺銀子,還會打仗。
這樣多的利弊一權衡下來,太子就知道該怎么選了,他伸手把印章接在手里,陰晴不定的看了范良娣一眼。
范良娣越發低眉順眼,趴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玉白的額頭上一片鮮明的淤青,她仰頭看著眼睛放在印章上的太子身上,鼓足了勇氣上前攀住了太子的衣角,懇求道:“殿下......求您饒了我這一次......日后我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
有這一次其實就已經夠了,太子耳朵里響起皇后娘娘的告誡,想起付友德陳德忠的建議,還有鎮南王斬釘截鐵的話,一瞬間有些猶豫范良娣這次敢動手叫范家的人插手去刺殺周唯昭,說不定還會有下次......
可太子自問,他氣憤的是范良娣想殺周唯昭嗎?不,其實不是的,他一直很清楚范良娣的心思,也知道范良娣對太子妃跟周唯昭的嫉恨和怨忿。他所生氣憤怒的,無非是范良娣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他惹麻煩,并且自作主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