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正清會做出什么事來誰也說不準,這樣一個人留在外頭實在是太可怕了,之前是因為顧忌著太子的事要被戳穿,又沒有證據而不能動他,可是現在......
沒有證據也得做出些證據來把他打成恭王一黨,何況若是沒有猜錯,他本來就是恭王一黨。
宋老太太擔憂的也是這個問題:“小宜,如果賴大人照著你說的去審了廣平侯世子,廣平侯世子供出來的人里頭沒有一個能跟錦鄉侯扯得上關系的呢?”
那怎么才能把韓正清這個鍋甩給恭王背著?
很快宋老太太就打消了這個顧慮,宋楚宜回門四天之后,督辦恭王失蹤被劫一案的陳平上了奏折痛陳自己辦事不力,以至恭王被奸人所害。
建章帝當庭震怒。
陳平又將功補過,言明自己已經查明了,廣平侯世子竟給了馬圓通余黨消息,并且以權謀私給馬圓通余黨大行方便之道,才導致他們順利劫走了恭王。
恭王死了,雖說天下人早覺得被劫匪劫走了這么久還沒半點動靜,八成是遭了不測了,可猜測和現實是不同的,他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建章帝下令禮部按照親王規格將恭王的衣冠下葬也只能做衣冠冢了,聽說恭王的尸骨都沒找著,真是可憐啊。
怪道圣上發雷霆之怒,怪道身上當天便下令錦衣衛直撲皇陵,扣了廣平侯世子。
廣平侯祖上乃是跟著太祖開疆辟土的開國功臣,到如今已經綿延七代,向來領著守皇陵的重任,這么多年來也從沒出過差錯。
一旦出錯,竟就是滅頂之災。
廣平侯世子入獄當天,廣平侯就匆匆入宮,在太極殿里一個頭接一個頭的磕,惶恐至極:“費戰自小同王爺情同手足,他怎么會勾結外人來對付王爺呢?”他撐在地上的手瑟瑟發抖,努力控制著顫抖聲音,將話說的完整:“這一定是.....一定是哪里誤會了......”
建章帝居高臨下的在寶座上往下看,看著底下的廣平侯埋得極低極低,忽而低頭笑了一聲:“你真的了解你兒子?”
廣平侯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兒子自小就不需要人擔心,小時候就表現得異常聽話懂事,從不跟著旁的紈绔子弟一樣惹是生非,什么事都做的很好,守皇陵這樣枯燥的差事,他一做就是這么多年,也從沒出過岔子,他原以為兒子能這樣安安穩穩一生下去,再也沒想到,就在他快光榮退休遞上由世子承爵的折子的時候,忽然天就變了。
建章帝面上帶著薄笑,透過眼前這個明顯對兒子不甚了解的糊涂蟲露出一絲冷笑,就好像看見了數月前還想著為兒子找借口找后路的自己。
“朕讓你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大手一揮,早已等在殿前的兩個錦衣衛經歷就飛快的進來,領著他徑直出了皇城,到了錦衣獄。
錦衣衛的厲害,作為權貴子弟他向來深有耳聞陪著先帝打下江山的那批人,多有死在錦衣衛手里的,可從前畢竟只是聽著害怕,如今卻是真真切切的看見了。
他看著需要油燈才能照亮的陰暗的地牢,只覺得冰寒刺骨,可這些其實都不算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聽見里頭掛著鐐銬、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兒子的下人說了一句我招。
而廣平侯世子費戰,廣平侯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一具尸體。
“他骨頭挺硬。”陳平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似笑非笑:“而且動作也挺快,還沒等人審呢,他就用貼身藏著的刀片抹了脖子。”
廣平侯冷汗涔涔,失去兒子的痛此刻根本感覺不到了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建章帝會要見他,為什么建章帝讓他來看看他兒子。
他咽了咽口水,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我......他死不足惜.......”
鐵面閻王陳平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毫無表情,拿眼看了他一眼,也不跟他賣關子:“是我們請圣上將你找來的,你兒子骨頭硬的很,你家這奴才的骨頭倒是沒他那么硬。他招了,可他知道的東西不多,他說,你媳婦兒知道。你兒子既然死了,知道的也就是你媳婦兒了,你去問問。聽說她骨頭也挺硬的,要是我們動手,怕她不說。”
后頭的話,他其實聽的不怎么明白了,腦子都是一片混沌的,聽什么好好似不大清楚,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太極殿,直到雙腿跪得發顫,才反應過來,上下牙都磕在了一起直打抖,根本控制不住。
他們家雖然是以軍功起家,可這么多代下來,家里已經再沒出過什么將才,他自己沒什么大的宏志,可沒料到,兒子倒是有這么大的野心。
建章帝一手拿著筆伏筆寫著什么,好一會兒才頭也不回的道:“他同你倒是不像,更像他那個姓楊的母親。”
廣平侯一雙腿抖得更加厲害,終于伏地不起,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朕給你一天時間。”建章帝終于紆尊降貴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讓你媳婦說真話,朕再說一遍,朕只要真話。”
廣平侯覺得自己如今就如同是砧板上被人捏住了脖子待宰的魚,連呼吸都極為艱難,惶惶然的應了是,先回了侯府。
他不是個傻子,他只是跟總看不清自己身份的沈曉海不一樣,只想守住這份榮耀過日子罷了。兒子能做那些事,怎么可能只是為了楊氏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姐?
他想起了素來愛念叨她侄女素來如何如何的妻子,想起了近來妻子替孫子挑選的長媳,恍惚是個姓王的?
姓王的,他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到了妻子房里。
楊氏亦步亦趨跟上來,面色蒼白無血色,跟個死人沒什么分別她兒子下獄了,下的還是殺人如麻幾乎沒人能全須全尾出來的詔獄!她只要一想到就覺得心如刀割惶惶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