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二十九章 無事且頻開口笑

“呶,盛星繼女…”

“你看她…”

姜曉棉的腳步踏入圖書館,聲若蚊蠅的代名詞還是細竄到她的耳朵里。他們的目光,嫉恨,鄙夷,像一道惡毒的符咒,把姜曉棉定愣在原地;而他們嘴角泛的蔑笑,如一群幺么小丑。

“也許,就像葉窕說的一樣,等到他們膩的時候,才會閉口。”姜曉棉說服自己不被他們左右,眼瞅了后,微微呼氣舒眉。

拿了一本專業相關的書集,她挨在偏僻寂靜的角落里,纖弱的身軀恨不得與墻合二為一。

“我坐在書架背墻這個角落,大概沒有人會看到我吧。”姜曉棉心中想著翻開書來瞧。

稍舊的書本,紙張邊緣卷陳得有些泛黃,翻閱過去,里頭黑白的線條,彩繪的設計,仍然清晰可觀,讓姜曉棉的視線如觸新物。

她總會這么想,自己翻的不是書,而是夢想。

錦織華緞的公主裙,是每個小女生的童年夢想。

在環堵蕭然的姜家,是姜曉棉赤裸裸的夢想。

小時候,班上的小伙伴們總穿著漂亮羅裙或者是搭配的衣裙套裝,配著花邊洋襪的女皮鞋,姜曉棉眼睛里,總有羨慕的目光在靈動地跳躍,媽媽老是告訴她一句話:“將來你讀書有出息,就能穿好看的衣服!”

那時候才二年級啊!家里沒有多余的錢去買白顏色的裙子,在班級朗讀比賽里,姜曉棉只能穿著家常的舊花色布裙。后來因為她的裙子特別顯眼,就被扣下了服裝不統一的分數,拖了班級后腿。

為此,班上的同學都埋怨過她。

大家都穿著那樣漂亮的衣服埋怨她。

小念頭便由此衍生,小小的姜曉棉,小小的腦袋瓜在想:“以后我要讓她們身上的漂亮衣服,都出自我的手!”

哈!如今她回想,那時候的自己帶著有限的視野,無知地輕狂。便是人生的鋪墊。

諾大的圖書館,落針可聞。

徐子凡邁著輕矯的步伐下了樓梯,撇見對面的角落里,隱約露著一丟衣角,他挪了挪身子細看,意圖把視線擴遠一些。

“好好的凳子不坐,誰會選擇這么背暗的角落看書?”徐子凡正納罕時,見姜曉棉起身換了一本書后又坐回原地。

不茍言笑,面冷如雪。徐子凡對姜曉棉的看法只能用這八個字來形容。“巧笑倩兮”,如果讓他站在男性的角度來想,不都應該喜歡愛笑的女子嗎?

“能讓向冬漾跟韓非然爭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在我看來,倒沒什么意思。”徐子凡心想著出了圖書館,踩著單車漫不經心地往目的地駛去。

單車輪子碾過細碎的小路,遇到前面的岔路口正要拐彎時,跳蹦出一個穿長裙女孩的身影,她正歡捧著一小束白色風信子,玻璃瓶兒灌著水,明澈地浸著白須長的花根,女孩只喜得轉弄手里的束花,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的拐角。

雖然徐子凡在第一時間下意識按了剎車。

還是聽到那女孩的聲音慘聲尖叫,緊接著“砰”,她手里的束花跟著人趴落在地,水也漫過碎玻璃,順溜而去。

“該死!我忘了剎車失靈還沒修!”

單車跌在地上,那輪子還持著慣性轉溜溜,直到氣息奄奄。

徐子凡忙扶起面前被撞倒的姑娘,拼命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葉窕扶著他的手臂站起來,不確定地叫出眼前人名字:“你是…徐…子凡?”

徐子凡頓時又羞又愧:“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注意看,你有沒有傷到哪?”

“別緊張,我沒事的。”葉窕說著挪動了一下腿腳,還是沒防住一陣疼痛:“啊!”她稍提了一下裙角。

徐子凡見她的膝蓋都被磨破了,趕緊扶著她:“我送你去醫務室,趕緊消毒包扎一下,不然感染了就是我的罪過了!”

“沒事的,這點小…”

還沒等葉窕說完話時,她身子一頓輕,原來已經被徐子凡抱起,走向醫務室的方向。

好陌生的氣息,此時貼得那么近。

“醫生,她摔傷了,需要處理一下,麻煩你了!”

醫務人員走出來看時,為葉窕上了碘伏。

忽覺一陣刺疼,葉窕不禁叫了一聲。

“是不是很疼,都怪我!”徐子凡耷拉著臉色,在旁邊自責。

葉窕笑著勸慰:“只是一些皮外傷,又不會骨折!”

“回去以后盡量不要讓傷口沾水,等它慢慢結痂以后也就沒事了。”

徐子凡攙著葉窕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們身后傳來葉窈的聲音:“小窕,你怎么了?”

“是我…”徐子凡正要承認錯誤時被葉窕一句話打斷:“姐姐,是我不小心摔倒后徐同學送我去的醫務室。”說著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徐子凡。

“喔,原來是這樣,那就謝謝你了。”葉窈挑了下輕蔑的神色,對徐子凡客氣了一句后拉走了葉窕。

徐子凡愣得跟個木頭人一樣在原地不知所措,后被向冬漾撞見,“子凡,你的自行車怎么隨便停在路邊,我找了你半天人。”

向冬漾推了車給他,提醒道:“你的剎車怎么還沒修好,當心出事故!”

“你來遲了,還真就發生事故了。”徐子凡擺擺手無奈,又問:“你是不是要去找姜曉棉,我見她在圖書館一樓。”

向冬漾咧嘴一笑,趕著步伐跑去,“謝謝你了,看來這自行車還把緣分送到了,走了。”

姜曉棉正安然徜徉在書海里,忽有嘴角的口哨聲輕輕傳來。

至今為止,只有向冬漾會在她面前這樣嘟嘴吹著口哨。

姜曉棉的視線仍然凝聚在書頁下,頭也不抬地說:“這里是圖書館,請你閉上‘口哨嘴’。”

“喔。”向冬漾尷尬著捂了一下嘴巴,又低下身子蹲在她面前,小聲問她:“那兒有桌子,你為什么不坐呢?”

姜曉棉假裝他是透明人,并沒有回話。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向冬漾收了書本,拉著她出了圖書館。

一路人的目光,集聚在他們身上。

學校的湖面上,垂柳的枯色還抹留疏淡的綠意,它刻意掩起冬的顏色,舞著身段飄淌在湖面上,觸碰了憂傷,又把憂傷漾成一圈圈散去遠方的波紋,平靜,消失不見。

“你帶我來這里干嘛?”

向冬漾回答她道:“看湖。”

“湖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看書。”姜曉棉說著就要往回走。

卻被向冬漾一手拉住:“你心里的不快樂,書不會幫你解決。”

“書不會,你會啊?”姜曉棉微微蹙眉,看他怎么回答。

向冬漾撿起石頭,往湖里頭用力地扔去,傳來“噗通”的聲音。

“每次,我遇到不開心的事,就會來這里扔石頭,把所有的壞心情都當做石頭扔到湖里,讓它們通通沉下去,一輩子無法翻身!”

向冬漾的做法,跟在路邊跌倒的小孩哭著要打石頭的做法沒有什么兩樣。

姜曉棉只認為是無稽之談,冷問:“難道你的心情就會這樣變好?”

“不信你試試!”向冬漾撿起一個石頭,遞給姜曉棉。

姜曉棉朝著寸眼距離的湖面,扔下石頭,湖面發出低沉的聲音。

“吶,石頭丟水里了,可是壞心情還在啊!”

向冬漾見她如此,笑著又撿起一塊石頭,跨出腳距,臂膀張到最大幅度,示范道:“不像你這樣扔的,你看我!”

“噗通”

石頭拋向水面,濺起的水聲清脆響亮,伴著他的吶喊:“我討厭你們!”

“把壞心情大聲地喊出來,把你心里面的憤怒盡情地叫出來,讓它們帶著一切糟糕的事情沉入湖水里面!”向冬漾把石頭撿給姜曉棉,“你再試試,像我剛才一樣。”

姜曉棉攥著掌里的石頭,呢喃自語:“糟糕的事情…”

“對,就是糟糕的事情!”向冬漾在一旁鼓勵著她。

姜曉棉閉上眼睛,滿腦子里面糟糕的事情太多了,像垃圾一樣占滿了大腦的內存。意念驅使著她:“把它們通通扔掉!”睜開眼睛,拋開石頭,用力甩扔到湖里。

“我恨你們!”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繞著湖水,第一次覺得這么痛快地嘹亮。

“咚!”

湖面一聲響應,石頭沉入水底。

姜曉棉松了一口氣,莫名而來的坦然,竟讓她舒眉展目,“整顆心好像順著一股舒暢的熱氣在呼吸。”

向冬漾再撿起一塊石頭扔湖后歪過頭說:“怎么樣,我沒有騙你吧!壞心情呢,就不能悶著,與其讓它悶著發霉,不如大聲發泄出來,它就會從你的心里慢慢地溜走!”

他說著攤開左掌,右手墊著手指做了一下溜走的手勢,陽光落在他瞇笑的眼角上,暖著姜曉棉的心房。

“你平常不開心的事情,都這樣發泄嗎?”

向冬漾見姜曉棉問起,一臉搖頭壞笑:“可不止會這樣,以前更小一點的時候,我就會去翻隔壁教室的窗,溜進去,把他們班的黑板報擦光,然后涂寫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我經常會被廣播叫到徳育處報道;如果是在家里,我就會把我媽媽的高跟鞋的鞋跟通通拆出來,把它們藏在不易發現的角落,就看我媽媽出門前找不到鞋跟而轉悠!”

他說話間,呵呵的笑聲,露出齊排排的白齒。

姜曉棉面上微微一笑:“原來你是這么頑劣。”

向冬漾難得見她笑容舒展,就問:“你敢不敢跟我壞一次?”

“壞?”

姜曉棉連忙搖搖頭。

“不怕,出了什么問題我擔著!”

向冬漾瞟著一雙機靈眼,仿佛要干壞事的模樣,捕捉到旁邊花草匠剛放下修剪機器,那名花草工人往廁所方向走去。

“走,咱們去那邊。”

向冬漾拉著姜曉棉來到修剪機器旁邊,他拿起機器遞給姜曉棉:“你按下這個,把這些花樹枝都當做壞心情一樣狠狠將它們修理剪除!”

姜曉棉聽了連忙放下搖搖頭。

“別不敢啊!我教你!”向冬漾說著握起姜曉棉的手,開動機器。

機器的嘈雜聲中,伴著笑聲,在那叢矮小的樹枝上推推玩玩,毫不留情地將它們修理得凹凸不平,亂七八糟。

正歡樂時,大老遠的聲音追上來呵斥:“喂,你們兩個干什么!”

“快跑!”向冬漾狡黠的笑,拉著姜曉棉的手,奔著腳步逃之夭夭。

這一刻,逃逸的歡笑,傾落下來的陽光,身邊圍繞的暖風,都那么友善曼妙。

姜曉棉喜逐顏開,笑得毫無保留。

教室里,只有韓非然一個人正對著書本用功,“啪”的一聲,一堆照片被扔在書本上,抬頭看時,扔這堆照片的人是葉窈。

葉窈從鼻孔里發出的蔑笑,“看看吧,你的心上人和你的情敵是多么甜蜜!”

韓非然翻看了一下照片,里面全部都是姜曉棉和向冬漾在一起的場景:圖書館,湖邊,花草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舉動,兩個人的笑容。

“你這是什么意思?這些照片怎么來的?”韓非然望著葉窈來者不善的嘴臉,心里大概猜到了她的意圖。

葉窈站在他面前,雙手抱腰,一臉傲慢:“咱們可以算的上是‘盟友’了,如果你喜歡姜曉棉,就要趁早出擊,別讓她搶走了我的向冬漾!”

“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你的這些照片怎么來的?你跟蹤姜曉棉還是跟蹤向冬漾?”韓非然用鋒利的眼神望著葉窈,抓著她的手,扯高了嗓門來問。

葉窈一看韓非然勃然大怒的表情,急忙掙脫出了手,一時情急撒謊:“這是我朋友他們無意中遇到的,我干嘛去跟蹤他們!”

對于葉窈這種無聊的把戲,她追了向冬漾這么久,韓非然怎么會不知道她那些小伎倆,只看破不說穿。

韓非然用兇狠的目光瞪著葉窈:“我警告你,不要找人去跟蹤姜曉棉!”

葉窈面對韓非然,心里有點心虛起來,仍然擺正了姿態:“你…你以為你是學生會副主席我就怕你啊!”

“葉窈,我和姜曉棉,韓非然三個人再怎么樣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你讓你手下的那些烏鴉嘴閉好了!否則,我看你怕不怕我!”韓非然放出了狠話警告,他的眼神中直逼出的殺氣好像能把葉窈殺得體無完膚。

葉窈原本是想找韓非然來合作的,不料被他抓住了把柄,心里又哆嗦又氣憤,拿了桌子上的照片就要離開。

“等等!”韓非然叫住了她,“人走,把照片留下!”

葉窈回頭將照片重新甩回了桌子上。

姜晚莞在教室門口看著葉窈憤怒地離去后,韓非然做在座位上,對著那些照片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深思。她走了過來,拿起韓非然面前的照片看了一遍。

韓非然感覺到異樣,以為是葉窈回來了,睜開了眼睛就要罵:“我說你怎么陰魂不…”看到面前的人是姜晚莞,他才閉口止住了最后一個字。

“晚莞,你什么時候來的?”韓非然轉變了語氣問她。

姜晚莞知道韓非然對自己不會怎么發脾氣,她如實相告:“剛剛我看見葉窈進來的時候,我在門口了。”

“剛剛,讓你見笑了!”韓非然有些不好意思,“你來找我是有…”韓非然話還沒有說完,姜晚莞就擁在他懷里。

“非然,你為什么那么執著姜曉棉,你難道看不出我喜歡你嗎!這灘渾水,你不要去攪好不好!”姜晚莞的話中帶著溫柔懇求。

韓非然有些呆住,他只能慢慢推開了姜晚莞:“晚莞,我知道,當初我把你錯認成了曉棉,你才會關注到我。可是我不能就這樣騙你,忘掉我!”

“可是姜曉棉他根本不喜歡你!你沒看到葉窈拿過來的照片嗎?”

姜晚莞的話提醒了韓非然,但是韓非然認為那些不足夠是他放棄姜曉棉的理由。

“曉棉她沒有對我親口說過她喜歡誰,幾張照片就讓我下定論,這不是我判斷事情的風格!”

韓非然說著離開了教室,獨留得姜晚莞一個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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