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六十八章 伯樂一顧相言歡

高妮曼吃過中午飯后,在洗手間補了一妝,將紅唇涂抹得妖艷無比,心中悄喜:“怪不得老天注定我做剩女,果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

她進了辦公室,還沒得及歇腳時,門外響起林深的聲音:“高主管,遲總監找你。”

林深淡淡地說完后心想:“這女魔頭自認為高過遲總監,這下遲總監點名要找她,說不定一個脾氣不順,又把氣撒在自己身上。”

正想著,哪知見女魔頭開門一臉笑容與林深擦肩而去,毫不尋錯處。

“難道春天真的來了?不,還是見鬼比較適合。”林深見此心中這樣猜想。

遲陽和正站在玻璃門窗前望高樓大廈,心中想著那日向冬漾的畫,還沒怎么想出名堂,一陣淡淡的香水味就探入他鼻腔。

他轉身往門口望去,門口還不見人,心想:“未見其人,卻聞其香。”

果然,高妮曼的香水味都比她本人先到。

“遲總監,該交的工作報表我都給你了,不知道你找我可有什么事?”高妮曼說完在心中暗喜:“他該不會是看上我了,要找機會靠近我吧。”

遲陽和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笑說道:“林深的職務是總監設計助理,高主管挪占著她,難道以為我有三頭六臂嗎?”

高妮曼笑了笑,“不是我要搶人,她啊,就要個欠調教的,性子又野,不服管教,現下有職位空缺著,我早跟人事部說過了,過幾天也會有新人入職。”

“不用了,我剛剛撤銷了申請。”

高妮曼驚問:“那總監的意思是?”

遲陽和說道:“不如讓姜曉棉來勝任。”

“她?”高妮曼很是費解,又有些難言:“曉棉在設計這一塊小有成就,人家本就是這個行業科班出生,就差職業齡考證晉級了,怎么會屈才轉做助理?”

遲陽和說道:“不,是讓她同時兼總監特助。”

“啊?”高妮曼差點驚訝掉了下巴有些不服氣:“為什么?遲總監好像很抬舉她?”

“我剛剛看過了她的簡歷資料,她的設計作品在學校比賽中屢屢爭得上風,畢業不久,初出茅廬,怎么能浪費這個可造之材?把她派在我手下,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高妮曼簡單“喔”了一聲出了門無話可說。

緊接著,姜曉棉的辦公桌上堆了一堆工作,但是很像堆命呢。

“這是下季度要交給遲總監的設計方案策劃;這是總監要的市場部門銷售表;這是要審核的夏裝新品設計圖……”

高妮曼一邊說一邊把相應的文件甩拍在姜曉棉桌上,聲音也粗嗓著像是受過氣特地來發泄。

女魔頭的‘妮曼魔音’剛落完,整個辦公室只聽得見微微喘氣在交錯,好像誰發出什么多余的聲音,誰就會變成女魔頭的攻擊對象。

姜曉棉聽著高妮曼的語氣,心想自己沒怎么得罪她吧,自己怎么就成了出氣筒了?便在心里頭翻了個白眼,面上只能和悅問:“主管,這是?”

“遲總監抬舉你,讓你跟在他手下!”

高妮曼說完后離開,姜曉棉還看見她轉身前白了一眼自己,真的很沒來由的白眼。

姜曉棉收拾好了以后,把工作內容大致看了一遍,隨后敲響了遲陽和的辦公室。

“曉棉?怎么,是工作上還有疑問嗎?”

很突兀的任職通知,姜曉棉還是第一次小心翼翼地來找上司,輕輕抬著腳,總覺得地板會碎出玻璃的聲音。問道:“聽主管說你要我兼任總監特助?”

遲陽和點點頭,“是啊,怎么?是來問原因還是推辭的?”

姜曉棉回答:“前者。”

遲陽和笑道:“都說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想必我沒來之前高妮曼就是那個‘奴隸人’天天苛刻你們。”

“那你怎么就認定我是千里馬呢?”

“因為我看過你的簡歷跟作品,不止因為你讀的專業,而且你家本來就有那么大一個公司,為什么還甘于這里呢?服裝設計師,這不就是夢想嗎?你雖然名義上是我的特助,但實際上,我希望我能做你的伯樂,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探討交流,我可不想讓一個千里馬被魔女白白地藏著埋沒。”

遲陽和一句伯樂,姜曉棉聽來好比高山流水,心中起了那種受人賞識的快樂,空洞洞的職業夢想一下子被充實起來,也有點輕飄飄的自信,心想自己定要努力出一番成績,才不辜負他的看好和信任。

“既然如此,伯樂,謝謝你!”姜曉棉笑望他點點頭,把整理好的工作內容遞給他:“這是我作為你的特助處理的第一份工作,那我先下去了。”

遲陽和點點頭。

姜曉棉回到辦公桌剛打開工作表,旁邊的露丹就伸長脖子過來問:“哎,曉棉,遲總監沒有為難你吧?讓你擔任他的特助,這也有點為難人了吧!”

也有同事感嘆:“嘖嘖嘖,拿人像使命一樣操作,怎么不給兩份工資啊!”

“本以為新上任的總監溫柔謙和,可以緩一下女魔頭的魔爪,誰知道他第一個就拿曉棉開刀。”

“哎,現在咱們只是加班晚點,說不定以后雙休都免了。”

大家各種吐嘈的聲音抱怨不斷,姜曉棉笑道:“大家放心,不會的。”

大家還沒有怎么討論,魔音又開始爆發了。

“跟你們說多少次了,從樣衣間里剪出來的廢舊布料要循環使用,以為料子跟公費很多是不是?”

女魔頭的聲音響起后大家都閉嘴不言,隨后又聽見她的高跟鞋踏著催促聲:“大超,趕緊的,把樣板整理出來,你還想讓車間閑著嗎!工人們都閑得發霉了!”

“林深,我要的年度開發計劃書呢,你死哪去了!”

高妮曼從這透嘮叨到那頭,見一個人就逮一個人的錯處,叫出不共戴天的尖銳聲。不得不說,女魔頭引發的地震,這次震源有些廣。

工作的時間像吊瓶里的點滴,一點點被體力支行消耗完。姜曉棉拖著疲憊空殼的身子回到家。

白勝雪見她累得錘了捶背,笑問:“怎么了?今晚不用加班還這么勞累啊?”

“沒事。”姜曉棉看了一眼鞋柜,那里脫放了一雙高跟鞋,便問:“浠焰她在樓上嗎?”

“在呢,教小泉寫作業。”

姜曉棉又問:“新辰哥還是沒有回來過嗎?”

白勝雪嘆氣搖搖頭:“回過一次,搬了些衣服到他那邊去了,你說說這要鬧到猴年馬月才有個結果。”

保姆顧媽從廚房里叫喚一聲:“先生,太太,吃飯了。”

白勝雪也說道:“曉棉,你上樓叫浠焰一聲。”

姜曉棉來到了小泉房間,推了一下門,里面的向浠焰正在教導小泉做算數題,聽她撫著小泉的頭耐心講:

“你看,這個方程式的X既然已經解出來了,那么它與Y之間的關系也就不難研究,小泉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再斟酌想想。”

這么多年了,向浠焰嘴上雖然沒有對冼新辰表達些什么,但是她的實際等待再表明不過,這也是一個足夠癡情的女子。

向浠焰轉過身,看到姜曉棉站在門口,跟著她略微笑了一下,畢竟她們也是許久不曾見了。

向浠焰走來說道:“曉棉,每次我來都不見你在,工作不要太拼命了。”

姜曉棉點點頭,“嗯,下樓吃飯吧。”

菜桌上,冼父先樂談:“浠焰,這陣子也多虧你兩頭為公司兩頭忙活了,這不,你父親總嘮叨我,我耳朵的繭子,就是被你父親叨叨出來的。”

向浠焰盛了一碗湯遞給冼父笑道:“伯父,我父親他就那樣,別聽他瞎說,我哪有那么嬌弱。”

冼父忙擺手反駁:“女孩子,本來就應該捧在手心里面疼的,就拿你跟曉棉來說,你們一個個都在工作事業上奮力轉悠,不是加班就是周末還在忙,將來不找一個疼你們的男人,我都不放手。”

白勝雪在一旁聽了后笑:“嘴上是這樣說,你自己都是過來人呢,哪個男人敢在婚前露出半分不好?婚后才會原形畢露。”

冼父也笑道:“你白姨啊,人老了,嘴還是這么碎。”

大家聽了他們互相戲謔后都作笑一場。

“哎,浠焰,你弟弟這些年在國外怎么樣了,什么時候回來?”

冼父無意間提起的一句話,姜曉棉眼神停了一下后只低頭吃飯,白勝雪看到女兒的異樣,知她心事,欲要串開別的話題時向浠焰已經樂得回答出來。

“他啊,近些年也不向家里要經濟了,總說自己過得不錯,問他什么時候回時也沒給個準確的信,我爸媽也放心著不大管他。年輕人嘛,他也該成長成長了。”

向浠焰的話剛說完,白勝雪忙夾一塊肉到她碗里,“浠焰,多吃點啊!”

“謝謝白姨。”

姜曉棉仍然沒有說話,她心想對于向冬漾已經回國這件事,他自己沒說,她也就不好講。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開門聲。

顧媽瞧去時,聲音帶有幾分歡喜往廚房里通報了一聲:“是少爺回來了。”

白勝雪看見冼新辰正二話不說就要往樓上去,便過去拉了他過來:“新辰,你爸跟浠焰都在呢,過去陪他們吃一頓飯吧。”

“白姨,我只是回來拿一下東西就走。”

冼新辰淡淡地說了一句話后繼續要往上樓的方向,忽然被他父親一聲呵斥住。

“站住,你給我過來好好地吃這一頓飯。”

“走吧,瞧你也瘦了不少,別讓你父親生氣了。”白勝雪半推拉著冼新辰到餐桌面前。

向浠焰見他面無表情,自己在場又顯得十分尷尬,先開口問候:“新辰,你回來了。”

“嗯。”

冼新辰的這一句“嗯”,看也沒有看向浠焰一眼。

顧媽添了碗筷后,冼新辰二話不說就拿起飯碗“唰唰”完后準備起身離開,“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

大家都還沒吃幾口呢,冼修新辰連菜都沒夾一嘴,碗里的飯就空了。

冼父叫住了他:“站住!”

大家都在沉默的氣氛中小心翼翼地呼吸。

冼新辰的語氣變作不耐煩:“我已經吃過飯了,你又要我怎樣?”

冼父將手中的筷子一摔,怒斥道:“家里還有客人在呢,你這是像吃飯的樣子嗎?”

“我本來就沒想吃這頓飯。”冼新辰的話語間充滿了忤逆的意思。

白勝雪連忙去調和:“新辰,好好跟你爸說話,有什么事不能解決的,父子之間沒有隔夜的仇。”

“可不是嘛,父子沒有隔夜仇,畢竟已經隔了好多年。我也很想問問他,我跟愿好的婚事,到底怎么解決?”冼新辰丟下一句很冷漠的話。

聽他們的對話,向浠焰就更加無地自容了,起聲辭笑:“伯父,伯母,我吃飽了,我還是先回去吧。”

姜曉棉看向浠焰的模樣,也跟了出去:“我去送送她。”

出門后,姜曉棉叫住了她,向浠焰苦悶著開玩笑:“怎么,來看我笑話?”

“怎么會呢,我怕你心里會不好受,就想來找你說說話。”

向浠焰冷笑了一聲:“愿好是你的好朋友,你們跟新辰一定覺得我賤透了吧,會說我陰魂不散,也會說我不知羞恥。”

姜曉棉搖搖頭說:“我們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你。”

向浠焰的表情變作沉默,好像在想著什么,直到走了半天的路程,她才緩緩開口:“這些年來,有的時候我也不停地問自己,為什么要這樣耗著自己的青春,或者又問,這樣值得嗎?可答案每次都是肯定的。”

“為什么?”姜曉棉朝向她問,看見她笑瞇瞇,那蘋果肌圓潤光澤,很是好看,曲線拱出了“執著”兩個字。

“你聽過一句話嗎?沒有適合的傘,寧愿淋雨,也不將就。我一生想要的,就只有冼新辰。”

向浠焰的回答真的讓姜曉棉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但是那段不也終究過去,最終活成了當初都意想不到的模樣。

姜曉棉很討厭老天爺對命運的糾葛安排,她不得不輕笑一聲告訴向浠焰,也算是提醒:“沒有誰可以左右別人的思想,新辰哥只能是愿好一個人的。”

向浠焰微微笑,她沒有反駁,只是面上的笑肌悄悄松開,反問:“你連給我希望的話都不相勸一句,是在記恨我嗎?如果當初不是我勸止你跟冬漾見面,或許他就會因為你而留在長南。”

姜曉棉很堅定地搖頭,“不,這才是他應該走的路,我沒有那么大的資格去改變他應該有的人生。”

“剛才吃飯的時候,冼伯父提到冬漾,你一言不發,我都看在眼里,我們都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時候回來。如果你心里有他,那就等他吧,他值得你愛。”

姜曉棉默默在心里回答“我是第一個知道他回來的人吧。”

向浠焰說完最后一句話,停下了腳步,示意曉棉無需再相送,自己沿著街道,走遠而去。

只因那一句話:“如果你心里有他,那就等他吧,他值得你愛。”姜曉棉回味起來,如銘心之言久久不忘。不知傍晚的天逐漸變暗的緣故,還是微淚泛在眼眶的緣故,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想,冬漾啊,你連那幅畫都不要了,那我在你心里還能占幾分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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