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換

第六十九章 等閑卻變故人心

兩三天的上班時間一晃眼就過了,姜曉棉覺得忙碌得很輕松,可能是因為女魔頭沒有那么囂張了吧。除了遲總監哪段時間不在公司里,妮曼女魔頭還是照樣坐擁天下的發號施令。不過相對從前來說,還是好了很多。

一群雪白的鴿子,在公墓入口處的空地上飛來飛去,道路兩旁長滿了木棉樹,花朵總是啪啪地掉下來,聲音交雜過濃郁木棉香的春季,就好像這個花季就這樣消耗虛度了。那些鴿子跳在木棉落花上,好奇地啄著硬邦邦的花冠,連貫頻繁的動作在執著:為什么啄不爛呢?可也啄不出來點什么呢?

姜曉棉捧著一束花,穿行過了群鴿子,來到了墓地。

還未走近,葉窕墓前擺放的那束素花仍散發出濃種的清香,這是上一個看墓人剛剛離去不久的緣故。姜曉棉就心想著不知道剛才她跟誰擦肩而過,要是早來一點就好了。

她放下手中的束花,輕輕靠放在墓旁,每次看到石碑上那張呆板毫無生氣的笑臉,姜曉棉都會忍不住想若是人還在世,這張笑臉才會引得人們與她同笑。

姜曉棉的目光斜停在邊上,泥土里那株風信子開得好漂亮啊!潔白無暇的花球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拼了命地盛放,卷開懵懂的情愫依偎在墓邊,花芯里模糊著伶仃的柔光。

“葉窕,不知道是誰在這里植了一株你最愛的風信子,我猜想,應該是愛你的人親手栽植,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陪在你身旁,你應該比我更知道他是誰吧……”

風也洋溢著一股憂傷,悄悄聽著姜曉棉與葉窕說的話。

姜曉棉離開墓地的時候,天稍黑了,她開車行駛回家的方向,這看似是件很無聊的事。

“嘀嘀嘀——”

“找死啊!”

前面總響著刺耳的車輛鳴笛,一陣又一陣的司機罵聲,然后車輛才緩慢開去,搞得好像是誰家的大公雞排排亂躥到馬路上的故障。

姜曉棉經過的時候,她也放慢了速度,打了幾聲鳴笛。因為面前有個踉蹌的醉酒人,時不時在人行邊道跟馬路上互拐S形。姜曉棉覺得那個醉酒人可能是喝得太醉了,所以行動才像是一心在找死的模樣。

此時已是夜色薄暮,路燈也一盞亮一盞不亮的,只有車前燈把那個醉酒背影照得清楚,姜曉棉才一眼看清醉酒人不是別人,正是向冬漾。她一驚,連忙下了車呼喚他。

向冬漾聽到有人叫他,就起抬頭,醉酒的模樣在路燈昏暗之下更顯得悵意頹廢。瞇著醉眼仔細打量著眼前人,見她站在那里呆愣著不動,心中以為又是自己幻覺。

他伸食指指著眼前人,囈語不清:“你…你是假的姜曉棉…她,她是不會來找我的...”說完轉頭,邁開跌撞的腳步向前。

姜曉棉朝他的背影一句話道出:“冬漾,是我。”

他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閉著眼睛搖了一下腦中的醉意,意識好像瞬間清醒過來,認真瞧著眼前對他說話的人,“你,是你…你為什么要到現在才來找我...為什么...”

然后“為什么”三個字帶著醉意使勁吼,每一次心跳,就一次心痛,他幾乎站不穩腳。

“冬漾,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姜曉棉說著就要扶他。

可向冬漾卻推開了她,話里仍帶三分醉:“家,哪里的家?我不回家...”

沒有防備,姜曉棉崴了一跤,半摔倒在地上,掌心磕刺了些小石子,像突然扎進了心肉里痛感微微地呻吟。

向冬漾見時眼中雖流露些小急,沒來得及去扶她一把,她已是自己站了起來。

“對不起...”向冬漾認真的道歉,又顯得他的意識很清醒。

姜曉棉打開了車門,“上車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向冬漾遲疑顧望一下說:“琉璃巷,32號。”

一路上,空氣靜得發慌,姜曉棉時不時目光上揚朝后視鏡瞄去,可惜光線太黑沉,幾乎看不清向冬漾是什么樣的表情。

姜曉棉把車停在巷子口,雖然時間不算晚,但是這巷子已經沒有太多人走動,偶爾聽到一些狗吠聲。

她下車幫他打開車門:“你走吧,你若是不想,我不會告訴他們你住在這里的。”

寂寥的巷口,把夜擺得更加深沉,透過微薄的燈光,向冬漾看到姜曉棉說這話時略微低著頭,并沒有正視自己一眼。

姜曉棉正猶豫著要不要扶著他出來,萬一他一出來就醉倒了怎么辦。還沒來得及想那么多,手掌就突然被一陣溫熱緊抓住,一股力道把自己推逼到了墻角,然后唇瓣上重重地被他的唇覆上,她還很明顯地觸到他舌齒上的酒味。

姜曉棉用了力稍微推開他,兩人之間還是僅隔一拳的距離,“冬漾,以后不要喝那么醉了。”

向冬漾沉重地靠在她的肩上,連他的喘氣聲,都帶著不滿,帶姓地喚出了她的名字:“姜曉棉…”

停頓了幾秒,聽得那聲音繼續說道:“三年,五年,我想了你八年,你還嫌不夠嗎?”

“我…”

還沒等到姜曉棉的回答,李笑歡的笑音響起:“冬漾,我等了你很久了,你回來了怎么也不進屋?”

姜曉棉看到笑瞇瞇出現的李笑歡,瞪目結舌之際,更多的是吞聲忍淚,不敢想啊,忍不住還是要想:“原來,他們已經同居了,我早應該想到的。”

“對不起,我先走了。”姜曉棉連看都沒有看向冬漾就開車跑了,她罵自己真是個多余的人!回家的路上,透過車窗閃爍進來的燈光,跟她的淚花相互照襯。

向冬漾回到房間后,整個人沉重地坐在沙發上,沙發略退后發出“吱”的一聲。

李笑歡遞過去一杯水,讓向冬漾醒醒腦,“你今天不是去看葉窕了嗎,怎么跟她碰到一起了?”

向冬漾沒有說話,仰口頭將那一整杯水一口氣全部灌進自己肚子,試圖憑借著這些水讓自己的心沉下來。

李笑歡假惺惺地說:“燈光太暗,我剛剛不知道你是跟她在一起,我不應該打擾你們兩個的。”她才說完,腦子里滿是他們下車,接吻的場景,然后違心的痛意拴住了她身上的每根神經末梢。

“我不是說過在我面前,不要提這個女人嗎?”

李笑歡悄悄看了向冬漾一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面充滿了怒意,不知他是在惱誰。

“好,我下次記住了,我走了。”李笑歡起身要回房之時,又多說了一件事:“明天,韓非然的律師事務所舉行開業慶典,就在前面那條商業街。如果你不想看見他,出門的時候就不要再經過那條路。”

向冬漾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次日,天微見亮,才是六點鐘,姜曉棉已是毫無睡意,準確地來說,一整夜,她幾乎沒有好好合過眼。

起床稍微打扮一下,化了淡妝,隨便搭了件衣服。今天韓非然的事務所開張,她是頭一個必須要到的。

姜曉棉又看了一下日歷,心想今天也是另外一個日子,只是很多人都不曾熟悉而已。

吃完早飯,一路開車來到商業街,這個點,紛紛是街上門店拉起卷簾門,敞開玻璃門的聲音。

“曉棉,我等你很久了!”

姜曉棉才剛出了停車場,就聽到韓非然在門口迎接。

姜曉棉笑道:“韓律師,這個點,你倒是有空來迎我。”

“可不是,我還等著你陪我剪彩呢。”

姜曉棉微笑不語。

兩人一起走到事務所門前時,眾貴賓們等待許久。

“噼里啪啦”

喜慶的鞭炮聲響起,整條街如烈火噴油,轟轟烈烈。

韓非然主持講完話之后,一朵紅綢布花撐在面前。

“‘非然律師事務所’正式成立,下面有請韓律師剪彩!”

韓非然望著拉紅彩的兩頭,一邊是他的母親,而另一邊,是他心愛的女人。此時此刻,她們都見證著自己拼搏的成果。

“咔嚓”

在現場的掌聲與注目下,剪彩儀式完成。

姜晚莞也在人群喝彩之中,但是韓非然的眼神始終都不在她的身上。

遠遠的轉角暗處,還有一個人的目光,便是向冬漾。

他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哪怕全程看見的是韓非然與姜曉棉的笑臉對視。

韓非然拿過話筒,響亮地發言:“今天,是非然律師事務所成立的日子,我韓非然在此謝謝大家的光臨。”他致詞鞠了個躬后繼續說道:“一年三百六十天,我之所以把這么重要的日子選擇在今天,只因為一個人。”

此話一出,大家都豎起耳朵來聽,不知道他即將會說些什么。

韓非然笑著把眼光挪向旁邊的姜曉棉,“為了一個心愛的人,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我想在這一天做些什么值得紀念的日子。”

姜曉棉聽到這番話,臉上的笑容松了一點點,還沒有奇怪他的話是什么意思時,韓非然已經拿著鉆戒半跪在她面前。

“姜曉棉,這些年,你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只增不減。如果你是一片天,那么我便是飄零在你面前的那朵云,遲遲留戀不愿離去;如果你是一片海,那么我就是那個深陷海里的漩渦,久久無法自拔。今天,對于我整個人生來說,是最為重要的一天。你愿意接受我的愛意并且答應我的求婚嗎?”

頓時現場一片歡呼聲,可是這種告白詞讓姜曉棉很反感到惡心,不僅老套爛俗,甚至像生雞蛋腥臭腥臭的味道,都不明白韓非然這是在干什么。她祈求上天這一切快點變成這是一場夢!

可不是夢啊。

她想:韓非然,今天是關于你的事業慶祝日啊!我不是主角,你才是主角啊!我肯定會拒絕你的,但是你的面子怎么過得去嘛!你這是在逼我嗎?

向冬漾遠遠望著姜曉棉,看她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對不起。”姜曉棉微微蹙眉,這一句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順勢再添一句,“非然,我還沒有想好。”

“還沒想好”是等于拒絕嗎?

今天如此這樣重要的場合,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畢竟不能一巴掌拍死不是嗎?

現場的歡呼聲隨著姜曉棉的一句話嘎然而止。

見這樣的情況,韓母在一旁解圍著指引那群賓客說道:“大家往這邊走,上面設了酒桌。”

眾人也就禮貌著不再留下湊熱鬧,都順著韓母的手勢走去,韓母回頭瞧他二人站在原地沉默,自己也輕輕嘆了一聲后離去,任由他們。

向冬漾的耳邊響起李笑歡的聲音,“我就知道你今天會出現在這里,冬漾,你還不肯死心嗎?人家都已經求婚了,說明在你離開以后他們已經交往了。”

“我只是來看看昔日的同學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向冬漾說完這句話就走。

周圍人漸漸散去,韓非然看著面前的姜曉棉,雖然他平靜地沉默,就以為不痛不癢嗎?

是不可能的。

“我陪在你身邊的時間遠遠比他多得多,難道我就比他差嗎?”韓非然質問中帶些懇求。

姜曉棉說道:“在我心中,你們沒有可比性,你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韓非然拋落了手中的戒指,慍怒道:“可我不想聽到這樣的回答!”

他的話音剛落,姜曉棉就給了他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只能給你這樣的回答!”

她說完,就事不關己一樣的態度,轉身離開。

“姜曉棉,你回來!”

身后傳來韓非然的呼喚,姜曉棉雖停了腳步,沒有回頭,也沒有再說什么話,幾秒鐘之后仍然邁著腳步離去。

一路上,她的腦海里反復回想著昨晚向冬漾的那句話:

“三年,五年,我想了你八年,你還嫌不夠嗎?”

韓非然也一樣,他們都在用時間衡量。

愛一個人,也許無法用時間來衡量,因為時間會無限延長。如果哪天不愛了,愛意不就斷在時光里了嗎?時間還在繼續往前走,是不會等誰的。兩條線怎么能夠做到平衡?

才剛回到家推開門,顧媽見姜曉棉就問候:“小姐回來了。”又遞來一畫卷說:“剛才有位姓遲的先生來找過你,只是你不在,他就把這個留下,說是等你回來時交給你。”

姜曉棉接過畫卷,打開瞧時正是那幅《尋棉》,心中暗自驚奇:“這幅畫怎么會在他手里。”

“顧媽,那位遲先生還有再說什么嗎?”

顧媽搖搖頭。

白勝雪在邊上聽見就問:“曉棉,是哪位遲先生啊?怎么沒有聽你提起過有位姓遲的朋友?”

“他是我的上司,想必他是要來交代我工作上的事情吧。”

姜曉棉上了樓后,仍聽見母親嘀咕,“喔,那樣的話可真會磨人的,好不容易請假一天,還巴巴地跑來找談工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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