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整理著今天收來的布料,一塊布一塊布的對仔細對照著做下的標記,是哪家的布,要染什么顏色。
赫子佩笑著送走了一個婦人,將手里的綢子遞給千喜,“李家嬸子給兒子娶媳婦用的,染大紅色。”
千喜接了過去,也仔細的寫上了‘李家嬸子,大紅’。
赫子佩看了看旁邊木板上堆得高高一疊布料,“那些都記清楚了吧?”
“你就放心吧,全記得清清楚楚的,錯不了。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以后你自己來寫。”千喜白了他一眼,這啥事,他都要操個心。
“嘿嘿……放心,放心,我也就是問問。”他被千喜一瞪眼,馬上服了軟。在客人面前,他油嘴滑舌,能把哭的人說笑了,轉眼又能把笑的人說哭。可一到了千喜這兒,就什么也不靈了,只得個傻笑。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街上稀疏的幾個來往行人,“也差不多到打烊的時候了,我出去會兒,一會兒來接你。”
“你要去哪兒?”千喜追在后面問。
“我去撿擔柴。”赫子佩從桌角抽了條麻繩就走。
“家里柴不是還多嗎?”
“我算著鄭老爹家的柴不多了,明天根兒給他送染好的布去,順便給他帶些柴。”他走出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吩咐,“今天收的布多,你等我回來再收攤,別逞能閃了腰。”
“知道了。”
赫子佩見她答應了,才轉身走了。
千喜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漾開圈圈漣漪。
等赫子佩回來,收了攤,回了家,聽陸氏在廚房喊,“千喜,剛才雞在窩里叫得厲害,你去看看,該是下了蛋了。”
千喜應著,蹲在了雞窩前面,伸手進去摸了摸,樂了,居然有兩個蛋。
掏了出來,走進廚房,將其中一個握在手里藏在袖子里,將另一個遞給陸氏。
陸氏正在給張師傅做飯,“剛才張師傅還說要喝兩杯,我正愁沒東西給他下酒呢。”拿了個碗,砸了能雞蛋,麻利的攪動。
千喜見瞞過了,還有一個雞蛋的事,眼角帶笑,“我去看爹去。”
“都累了這一天了,去休息會兒吧。”
“礙。”千喜應著一溜煙出了廚房,先將雞蛋藏了,才去了陸掌柜的房間。
晚上,千喜抓住端了洗腳水從張師傅房里出來的根兒,“子佩哥呢?”
程根向房里弩了弩嘴,“在里面給張師傅捏膀子呢。”
千喜拉下了臉,“累不死他。”在鋪子上忙了一天,回來又染了幾缸的布,這會兒還要服侍那老東西。
把眼睛湊到門縫上往里張望。
赫子佩正笑著給張師傅捏著肩膀,“師傅你真是神人,難怪誰都夸你手藝好,染出的料子光鮮。”
張師傅被他這么一捧,有點飄飄然了,“是嗎?都有誰夸我?”
“周家的媳婦,沈家的嫂子,肖家的嬸子,哎喲,這可多去了,哪能說得完。”
張師傅臉上的橫肉全舒展開了,笑得瞇縫上了眼,“我能有這么神嗎?”
“當然有了,就拿今天的那塊紅綢子說吧,剛才我還在擔心呢,那水都不燙,那綢子怎么染得上,可是那綢子一下水,就上色了。”
“你懂啥,這種綢子,那水一燙,就皺了,色也就變了,這水溫只能掐到……”張師傅說到這兒,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馬上住了口,轉頭看赫子佩,見他只是笑口盈盈的給自己捏著膀子,沒有別的神情,才放了心。
等張師傅轉開了頭,赫子佩抬起頭看見門縫里向他招手的千喜。
不露痕跡的又給張師傅捏了幾下,見他有了睡意,才道:“師傅,這天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張師傅閉著眼,點了點頭,揚了揚手,示意他出去。
赫子佩放輕了腳步,出了屋,掩上門,拉著千喜遠離了張師傅的住處,才小聲問千喜,“有事?”
“你也不嫌累,累了一天了,還巴巴的來服侍他。”千喜拉起袖子,拭著他額頭的汗,撅著小嘴,瞪著他,但看著他臉上的倦容,又不忍心再罵。
“嘿嘿,這不難得收一回綢子嗎?”赫子佩看著她絹美的面容,心里暖暖的,一身的疲憊頓時減輕了不少。
“問到了?”
赫子佩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淡笑。
千喜意會了,輕笑著,“你真行。”
“嘿嘿!爹娘都睡下了?”他望了望陸掌柜的房門,“爹的腿今天痛得厲害嗎?”
“爹說好了不少,不大痛了。”
“那就好,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千喜點了點頭,將煮熟的雞蛋塞到他手里。
赫子佩看著手里還有余溫的雞蛋,“你有吃嗎?”
“我吃了,這是給你的。”千喜垂下眼簾,不讓他看到她撒謊時眼里的慌亂。
“娘知道嗎?”
“娘知道了,這還不到了老東西肚子里了,讓你吃就吃,哪來這么多廢話。”千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轉身回屋了。
直到千喜進了屋,赫子佩才笑著用大拇指輕輕撫著手里的雞蛋。
進了屋,剝了蛋殼,放在鼻子聞了聞,吞了口口水,拍醒睡得正香的程根,把雞蛋遞給他,“給。”
程根睡眼朦朧的眼,瞬間睜開,“哪來的?”
“千喜給的。”
“你給了我,你自己呢?”
“我吃過了,這是你的。”
程根這才歡歡喜喜的接了過去,咬了一口,一想,不對。剛才還看到千喜呢,如果是給自己的,剛才就該給了,抬起頭看向赫子佩。
“好吃吧?”赫子佩,看他吃的高興,打心里高興。
“好吃,不過子佩跟我一塊吃,就更好吃。”說著,將手里的大半個雞蛋遞到他嘴邊。
“我吃過了,你吃吧。”赫子佩不舍得吃。
“你騙我呢,剛才千喜姐問你在哪兒,還是我給她說的,你在師傅那兒。”
赫子佩知道瞞不過去,坐到床邊,“你正身體呢,該補補。”
“你不是也在長身體嗎,而且你每天沒黑沒白的累,更該補補,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程根硬是把雞蛋放在他嘴邊,賭著氣。
赫子佩也知道程根的性子有多倔,只得道:“好,好,我吃,我吃,還不行嗎?”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程根這才又高興了,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大半個雞蛋吃了。舔著唇回味無窮,“能再有一個,多好。”
赫子佩拍了下他的頭,“美得你,睡吧。”
程根滑躺下去,側身看著在身邊躺下的赫子佩,“子佩哥,你天天這么累招來的生意,可掙的錢全進了師傅的口袋,我們飯都吃不飽。”
“睡著,相信我,以后會好的。”
“嗯,我信呢。”程根又舔了舔唇,心滿意足的睡了。
赫子佩卻睜大著眼,把手枕在腦后,不知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