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染出來的色,比以前的還光鮮些,就是固色上不如以前容易,溫度稍差了點,就掉色。”赫子佩對貨物的好壞,從來不加褒貶,實話實說。
“你用那染料當真染上了?”馬掌柜看了看他,手上空著,除了那布口袋,沒別的東西。
“染上了。”赫子佩剛拿那些染料回去的時候,的確是費了不少神,反復琢磨,嘗試才發現,這批染料對溫度要求高了些,而有的料子溫度一高,布就皺了,所以極難染,但正好有一個溫度,布剛好不會縮,而色也剛好染上,這出來的布反而比發前更好。
馬掌柜吃了一驚,又將赫了佩上下看了看,“你小子行啊,我還琢磨著你會帶了染料回來退呢。”
千喜接過小馬送來的茶,笑著道:“都穿到別人身上了,哪來的退。”
馬掌柜滿心歡喜,搓著手,“這就好,這就好。”
他為了這批染料沒少費神,發出去的幾家染行,都退了回來,沒一個能染上,他正收拾著要退回去,來回的費用,按照合約,退貨也只能追回一部分的余款,這生意虧是虧定了。
拿過剛回來的染料樣板,“我這重進了些新貨,這和以前的是一樣的,絕對不會有問題。”
赫子佩笑了笑沒出聲。
千喜掃了眼堆在墻角的一堆染料正是和她們上次拿的是一樣的,“這染料還壓了這么多,您老就進新貨啊?”
馬掌柜嘆了口氣,“這哪里是壓的,全是退回來的,尋思著要退回去呢。”
“這么多啊?”千喜望著那一大堆染料,都為他心疼,“這退回去,虧得大了吧?”
“可不是嗎?”馬掌柜想著就心痛,“這兩個月都白做了。”
千喜轉頭看著赫子佩,“這染料我們家能染吧?”
“能啊。”赫子佩含笑看了回去,二人意會了對方的意思。
“馬掌柜,要不這樣吧,你也別退了,就按著成本給我們吧,我們拿去用掉就是了,您也少虧些。”千喜用眼睛點了點數,還真不少,又問赫子佩,“子佩哥,我們用得了這么多嗎?”
赫子佩也用眼睛點著數,“這不快到年關了嗎,應該沒問題。”
馬掌柜對這批染料已經死了的心,頓時活了,小眼睛也放了光,“你們不是哄我開心吧?”
“哄您開心,也不會拿生意上的事哄你。”赫子佩盤算著現在日日俱增的生意,這些染料也用不了多久的,如果馬掌柜同意按進價給他們,這成本還能降下不少,這年尾又能多進不少銀子了。
“子佩,千喜啊,你們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我按著進價再打個八折給你們。一會兒你們回去也別拿了,這么多,你們兩人也拿不了,明年我叫輛車,給你們送過去。”馬掌柜喜得臉上放了光,就算進價再打八折,還不算來回費用,虧的也只是退回去的五分之一。
千喜和子佩交換了個會心的笑,“那我們在這兒先謝謝您了。”
馬掌柜去了心病,心情大好,非要拉著赫子佩去喝兩盅。
赫子佩怕天晚了,路上不太平,說什么也不肯,兩個人正拉扯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穿著藏藍緞子長袍的男子進來了,滿臉愁云。
進了門就問馬掌柜,“二哥,什么事這么高興?”
馬掌柜轉身一看來人,“喲,五弟來了。”轉身給赫子佩和千喜引見。
來人也姓馬,叫馬陽,也就是前些日子馬夫人所說的那個要去京城的堂兄弟。
赫子佩和千喜見有人來,又不便馬上走,只得又坐下了。
馬掌柜這才問馬陽,“你去京城的事,打典好了?”
馬陽‘哎’的重重嘆了口氣,“本來那邊已經打典得差不多了,就等著處理這邊的這些雜物了,結果,你看,上次我們拼著拿的那些染坊,全給下家退回來了,全壓在鋪子里了。那邊租下的鋪子,眼見要到接手的時間了,這邊這貨一退,哎……我正為這事犯愁呢。”
馬掌柜看了看千喜和赫了佩,暗自慶幸。想讓他們也幫自家兄弟一把,不過這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上次拼染料就是馬陽拍著胸脯說好的,當時自己只要了三成,馬陽手上可是有七成,這樣的量,赫子佩這么一個染坊怎么吃得下。
千喜和赫子佩靜靜的聽著,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馬陽嘆了一會兒氣又問馬掌柜,“你的貨打算啥時退?我們一起裝車,能省點費用。”
馬掌柜猶豫著這事該不該說,說出來又怕馬陽心里更難受,但這么瞞著也不是回事,還是照實說了,“我的貨……不退了……”
“啥?不退了?退了,能有點算點啊,不退,放在這兒狗屁不是!”馬陽愣了愣,馬掌柜一向精明,這時怎么犯了糊涂了。
馬掌柜輕咳了一聲,給馬陽斟上茶,“不瞞你說,我那些染料賣了。”
“賣了?不是退回來了嗎?”馬陽不以為然,他還賣了呢,可是幾天功夫,全回來了。
“又賣了。”馬掌柜指了指子佩他們,“我那些染料,全賣給他們了。”
馬陽一臉迷惑的看向千喜和赫子佩,說實話,剛才進門時引見,見他們二人年輕,也沒看在眼里,更沒往心里去,這時聽說那些染料全賣他們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他們幾眼,難道馬掌柜欺負他們年輕不識貨,把這些沒用的東西全哄騙著給他們了?
但按馬掌柜的為人,這事不會做啊,又看會馬掌柜,“當真?”
“當真。”馬掌柜在他的迷糊里已然明白他想著什么,“這染料,別人家染不上,但子佩能染,所以他全收了。”
馬陽倒吸了口冷氣,“能染?”
“能染。”馬掌柜點了點頭。
“當真能染?不掉色?”馬陽壓低聲音,怕馬掌柜對他們二人有所隱瞞,他大聲說出來就捅了人家的生意了。
“能染,不掉色。”馬掌柜再次肯定的點了點頭。
“全收了?”馬陽又看了眼子佩二人,眼光明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