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話說到這步,其間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千喜在桌子下面捏了捏赫子佩的手,她們早聽說三嬸他們要走,茶水鋪也一直想盤出來,只是他們總認著自己鋪子這地頭好,價錢抬了又抬,要求也多,這不能改,那兒不能動的,一直沒人肯接,反而得罪了不少人,背地里沒少罵他們掉進了錢坑里,做夢都想著錢。千喜他們也就琢磨著尋個時間去找他們說說,讓他們把價錢降些,也不必有意壓價,只要合了這街上的行情,就盤下來,一時間還沒抽出時間去,他們倒先一步找來了。
赫子佩笑了笑,“三嬸,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這做染坊生意,您門口那些爐子不合我們用。”
茶水鋪門口擺了一排五六個燒水的爐子,熏得門口的墻一摸一手黑,前幾次有人去看鋪子,人家一看,就說,這墻得重新粉刷干凈,這些爐子要拆掉。
劉氏夫婦不肯,說要粉墻,讓他們自己粉,這爐子不能拆,他們也是怕萬一以后回來,另買爐子又要花錢。
他們開的價本就極高,這墻還得自己粉,而這一排爐子把大門都擋了一半,進出還得側個身,一不小心就蹭一下擺的黑。別人自然不干了,甩了袖子走了。
現在子佩一提爐子,就扯到他們的心結了,“可是這爐子可是我們的老本啊,以后回來沒準,還得用呢。”
千喜扁了扁嘴,“三嬸,我說話,您別不高興,有你那幾個爐子在,這鋪面就沒人肯租。象我們進進出出的布,光光鮮鮮的,萬一從你那門口過,一個身子沒側好,在你那些爐子上揩那么一下,這布就得我們自己買下了,賠了錢不說,這信用也貼進去了,這買賣可就虧大了。”
劉三嬸微低了頭,斜了一眼丈夫,“你說呢?”
劉三叔向來沒多少主意,看向赫子佩,“子佩,你看呢?”
赫子佩輕咳了一聲,有些為難的樣子,“三叔,我也很想盤下你那鋪子,和我們門挨門的,多方便啊?不過千喜說的也都是實話,所以……我們也為難啊……”
劉三叔心疼的臉上抽了好一會兒,“那些爐子真要拆?”
赫子佩點了點頭,“要拆。”臉上神情沒有一點含糊。
“哎!”劉三叔重重的嘆了口氣。
千喜又在桌下捏了捏赫子佩,“還有啊,三叔,三嬸,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那價真的高得離了譜了,你看我們比你們那兒大了兩倍有多,在我們沒買下來之前,才五十兩銀子一年,您那就要六十兩,而斜對面也放了風說要把鋪子盤出來,比您們那還大些,也就十幾兩銀子,您說盤你這一間,可以盤下對面幾間了……”
劉氏夫婦經過這些日子,也知道他們的價格給的太高,而媳婦那邊又快生了,時間也不再等人,這不盤不行了,“你看多少合適?”
赫子佩心里早有了打算,卻不馬上回答,佯裝想了想才道:“您們看這樣行嗎?我也不壓你們的價,雖然你們這鋪比對面小些,但我們也圖個方便,也按他們給出來的價錢給你們,二十八兩銀子,這爐子,我們幫你們拆,拆了也不丟,堆在屋后檐下。這東西也沒人會偷,如果丟了,我賠你們,等趕明兒你們回來了,請個瓦匠糊糊,就能用,那黑壓壓墻,我們請人給你們清干凈了,門口我們也重新裝,這錢我們出了就是了,你們看這樣,成嗎?”
“二十八兩?會不會少了點?”劉三叔遲疑著。
千喜笑了笑,“如果您二位覺得低了,我們也沒辦法,光粉你們那黑炭一樣的墻就得花不少的錢。再漲價,不如要對門的,不就過個街嗎?叫伙計跑一跑就是了,那邊只要裝個牌匾就能開張做生意,我們也省心。”
劉三嬸察顏觀色,知道這價是抬不上去了,再說他們也是聽說對面放了風盤鋪子,價錢也是她去打聽過的,也的確是二十八兩,所以這才巴巴的拉了丈夫趕著來攔下赫子佩他們,萬一他們和對面一交涉,再壓壓價,就盤下了,那他們這鋪子一時半會兒,又的找不到東家了。
也在桌下擰了還想再說的丈夫,“二十八兩就二十八兩吧,那些爐子,你可要幫我收好了,那些可是你三叔三嬸的命。”
千喜笑道:“放心好了,我包給您收得好好的,一塊泥都不會少,少一塊泥,我就削塊肉給您補上。”
三嬸笑著打了她一下,“看這丫頭說的話,那我們什么時候能開始盤算?”
“您們啥時走?”千喜想著這線回來還得有些天,倒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的,多一天,就多一天的費用,能省當然愿意省些。
“我們想后天就走,明天還得去采辦些東西,也沒多少時間。”劉三嬸想的就不同了,反正急著走,這生意也沒心思做了,不如早一天是一天。
赫子佩起身拿了紙筆過來,“既然三嬸急著走,我們也不耽誤你們的時間,現在就能盤,今天就開始給你們算錢,我們也不在乎早這幾天時間,你們看怎么樣?”
劉氏夫婦滿心歡喜,對看了一眼,劉三嬸向赫子佩笑著奉承,“子佩就是夠氣魄,怪不得能把買賣做這么大,千喜啊,你找了這么個相公,真是有幸啊,早點把事辦了吧,啊?”
千喜笑了笑,研了墨,推到赫子佩面前,“哪能這么便宜了他。”
赫子佩‘嘿嘿’一笑,提筆蘸了墨汁,立下了字據,遞給劉三叔。
劉三叔兒時只讀了一年的私塾,但還能認得些字,看清了上面寫的二十八兩,一年之類的話,也就按了手印。
劉三嬸不認得字,湊上去死勁的看,怎么看也是字認得她,她不認得那些字,在桌下扯著丈夫的袖子,小聲問,“對嗎?”
劉三叔又把自己能看懂的那些字看了看,“沒錯。”
千喜揚了揚眉微微一笑,“三嬸,要不你們拿這字據,出去找個寫字的念念,覺得沒問題了再回來按手印。”
她這么一說,三嬸反而不好意思了,黑黃的臉透出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