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站直了身子,回身笑了笑,“你們也別忙乎了,也不用去京里買什么料子。婉娘織的布比京里那些好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等我想好了花樣,就連他的也一并讓婉娘認認真真的織出來。如果他真的有心,就親手給我染上一染。”
赫子佩心里淌過一股異樣,暖融融的,“我定讓你穿上最光鮮的大紅嫁衣。”
千喜有些羞澀,卻直視著他的眼笑了,眼里透著信任,相信他肯定說到做到。
周成貴看二人含情脈脈,在一邊連連嘆息,“得,看你們這樣恩恩愛愛的,我也想娶房媳婦了。”
赫子佩轉過臉揶揄著他,“那就娶啊,還有什么可想的?”
周成貴又嘆了口氣,“你當是人人有你這福氣,現成的漂亮媳婦擺在家里等著。象我這么頭東竄西跑的,一年到頭也沒幾天能在家里呆著,這媳婦哪這么好娶?叫人家說媒,人沒見過就成親,娶的好的倒也罷了,娶個夜叉,也只能自己抱著枕頭哭。”
千喜‘噗’的笑了,“你來回走動的時候,就多留個心眼,自己找個不就成了。”
周成貴扁了扁嘴,“哪能象你說的,象你這么能在外面拋頭露出做買賣的能有幾個?能看到的已經是少之又少了,還要在這極少數里面挑合適的,難如登天。這不能看到的,和家里說媒有啥區別?”
千喜心里暗嘆,他說的的確是事實,如果當年不是爹摔了腿,她不是也只能呆在家里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的。
這后來是和子赫訂了親,才一直由著她到處走動,“你也別犯愁,我們也幫你物色著,有哪家好姑娘,就幫你牽牽線。”
周成貴喜得一拍大腿,“千喜,這可是你說的,這今后你說什么也得幫我多留個心。”
千喜笑容可掬,“成,是我說的。”
赫子佩聽他們說的歡,也朝周成貴笑道:“這緣份,是自己怎么也跑不掉,周大哥一表人才,又精明能干,還能找不到好媳婦。”
周成貴聊了這一陣,往外看了看天色,撐起身,“得,這一聊就忘了正事,我那一車的貨還沒卸呢,我得走了。”
赫子佩和千喜也不能耽擱了人家的正事,不再多留他,送出了門,二人放下簾子,彼此對看,眼神就膠在了一起。
自她答應了成親,二人的關系就和以前不同了,雖然仍然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卻象怎么也看不夠她。
伸了手將她攬在懷里,長呼了口氣,“我們總算要成親了。”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千喜輕輕掙了掙,“怕有人進來看到。”
赫子佩手上緊了些,不放開,隔著簾子看了看門外,“就抱一抱,我看著門呢,有人來看得見。”
過了好一會兒,到了關鋪的時間,他才放開她,“我幫你關鋪子。”
“你不過隔壁看看了嗎?”千喜走到桌邊,收起了文房四寶。
“不了,今天那邊沒我的事了。”赫子佩搬著門板,落了門柵,只留了小門。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門,上了鎖,肩并肩的往回走。
飯后,赫子佩今天也不用自己盯著染布,兩個人搬了小板凳并排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那批軍布提前到了,明天洪子和婉娘就要走,這線又才到,你那兒有問題嗎?”赫子佩數著剛才飯桌上陸氏說的兩個好日子,其中一個離現在只有一個半月時間,另一個在三個月以后了,他可不愿等三個月的那個。
“沒問題,我把樣全起好,婉娘回來就動手,我請的那兩個做手工的媳婦也正好那時候上工,這一個半月時間掐的到是剛剛好。”千喜也知道他不肯選三個月后的那日子,盤算著自己和他里里外外的喜服,加上蓋頭,另外再給爹娘里里外外也換上全新的,加起來也的確不是個小工程。
赫子佩又從懷里取了一個小錦盒,遞給千喜,“你看喜歡嗎?”
千喜打開錦盒,里面裝著兩粒渾圓瑩亮的大珍珠,月光下,上面象是蒙著一層朦朧光華,眼里閃過驚詫,這貨色是極少見的,用手指滾著其中一粒,“這是哪來的?”
“前些日子,一個游走商人到我們鋪子上兜賣貨品,其中就這兩個珠子,我便尋思著成親給你打點首飾,就買下了。你看看是想盤成珠花,還是鑲在釵頭上?金子今天已經稱好了,明天就去把款式定下,好好的打兩幅釵子。”
千喜拈了粒珍珠在指間對著月光細看,兩粒完全一樣大,竟有拇指蓋那么大小,越看越喜歡,虧得他平時生意那么忙還能有這心思,“我看鑲在釵頭上就好,兩支釵子一樣的款式,也不用復雜了,打個梅花底座,絞幾根金絲把它纏緊了就成了。”
赫子佩聽了也喜歡,“我也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就喜歡你這樣素素靜靜的,這釵子素雅些也正好與你相配。”
千喜臉上微燙,打了他一下,“你就會耍嘴皮子,心里還不知怎么想呢。”
赫子佩正了正臉色,“我說的可句句是肺腑之言,要不我發誓。”說著就要舉手。
千喜忙攔著,“無原無故的發什么誓。”
赫子佩這才笑著放下手,“我啥也不怕,就怕你不信我。這以后不管遇上什么難事,你一定要信我,行嗎?”
“只要你不騙我,我自然信你的。”千喜見他雖然笑意怡然,但總覺得他這話里有話,再看他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赫子佩往后看了看,爹娘的房里熄了燈的,將她的手拉過來握住,“我是不會騙你的。”
千喜反手握著他的手,“我信。”
赫子佩心里被塞得滿滿的,只要她信任他,他就什么也不會怕,“我本來想把耳環手鐲的一并備了,娘非要說這些東西要他們親自備。我想著這也是爹娘對你的心意,也就沒硬扳,由著娘去籌備了。”
“嗯,鐲子娘一年前就備下了,唯恐銷不出去,如果你說不要的話,還不急煞了她。”千喜想著娘為她買的那對玉鐲就頭痛,玉到是上好的,不過那色澤怎么看怎么象她奶奶那輩人戴的。
當著娘的面還不能說不喜歡,如果說出來,不傷了她的心才怪,反正成親那天手攏在袖子里也看不見,等進了房,取了就是,等娘發現了,就說那鐲子太粗,描圖磕磕碰碰的怕撞裂了,娘也就不會多心了。
陸氏揭著窗簾露出一條線縫,看著院子里并排坐著的兩個人影,心里甜得象喝了蜜水。
陸掌柜已上了床,瞅了夫人一眼,“人家小兩口說話,你瞅啥呢。”
陸氏放下窗簾,坐到他身邊,這嘴怎么也合不上,“我們千喜就要成親了,高興是高興,可心里又舍不得。”
陸掌柜拍拍夫人的手,“我們家千喜又不是嫁出去,成了親也是在家里的,跟現在又沒什么不一樣。再說了,他們一成親,子佩也安安心心的在咱家了,我們這一家子也算是團緊了,不怕分開了。過些日子再給根兒說個媳婦,也就完美了。”
陸氏想著也覺得挺美的,長長吁了口氣,“是啊,想想過去,吃不飽穿不暖的,又只有一個千喜,家里免不得冷清,自從子佩來了,變成今天這光景,可真不容易。如果千喜和子佩一天不成親,我這心里就擱不下一天,現在終于好了,我啥也不想了,光等那天了。”
又揭了簾子往外瞅了瞅,看著子佩那欣長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喜歡,“不是你慣著千喜,這親事還能拖到現在?”
“怎么又是我慣的?”陸掌柜皺了皺眉,反正千喜不好的全是跟他來的,好的全是夫人的功勞。
“難道不是嗎?”陸氏橫了他一眼,“說來也奇怪,這千喜怎么一聲不響的就想明白了呢?”
陸掌柜有了一些倦意,翻了個身,“只怕是千喜也明白這鎮子留不住子赫,想在他飛走前將他栓住了吧。”
“你說啥?”陸氏放下簾子,推著丈夫,“你說子佩要走?”
“子佩那一身的能耐,加上這頭腦,離開這小地方是早晚的事兒。”陸掌柜雖然做事文腐,但看人卻是極準的。
陸氏一陣心慌,“你這是聽他說的?”
“哪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子佩的為人,不是準了的事兒,不會說出來。”陸掌柜打了個哈欠,“夜了,睡吧。”
陸氏了解丈夫,不是嘴里沒譜的人,說出來的話,必定是有根有據的,心頓時亂了,哪里睡得著,又推丈夫,“如果真象你說的,我們千喜咋辦啊?”
“你操這心做啥?子佩不是沒良心的人,不管以后怎么飛,都不會虧了我們千喜。”陸掌柜翻過身,按夫人睡下,“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子佩到我們家這么些年了,你還信不過他的為人嗎?”
“不是信不過,你想啊,這地方小,倒沒啥,到了外面,可是花花世界,子佩一表人才的,人又出息,不知多少女人想著呢。我們千喜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容得下?不用等子佩跟她怎么的,她就能拿了紙去逼子佩寫休書。”陸氏怎么想,這心里怎么不安。
“嗨,孩子這親還沒成呢,你就想這些,按你說的,這親就不用成了。”陸掌柜笑著搖頭,這女人就是多心眼,真后悔剛才多了句嘴。
“那不行,這親還得成。”不讓他們成親,不等于要了她的命。
“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可想的,我信得過子佩,不會虧了我們千喜。再說就我們千喜那性子,不欺負子佩就算是啊彌陀佛了。”陸掌柜拿了蒲扇拍著蚊子。
陸氏想想也是,才又寬了心,合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