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喜事

第四十八章 隱 患

兩人一直跑出去好遠,混入路上那三三兩兩的行人里頭。白文蘿才回頭瞅了一眼,見沒人追上來后,終于放慢的腳步,改了快步走。

“姐……”白文軒有些懼怕地看著白文蘿陰沉的臉,也不敢掙脫開她的手,一直任她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這一路上衣服也被扯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嗯,沒事了,快走吧,娘該等急了。”白文蘿放開他的胳膊,臉色放緩了下來,稍稍替他整了整衣服,就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去。

“姐姐剛剛……”白文軒一邊跟上白文蘿的腳步,一回頭往后看了看,憋了好一會才有些遲疑地開口,只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白文蘿馬上就打斷了他的話:“剛剛我們只是去買了香燭,這會得去給舅舅上墳去,走快點,早點過去還能幫娘干些活兒。”

白文蘿說完也不看他,又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扯著白文軒往前趕。

“姐……姐姐,別拽我了,我自己走,你別累著了。”白文軒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跟著白文蘿,只是這么走了一會后,他便看到白文蘿那單薄的身子,后背已沾濕了許些汗漬,呼吸也微有些急喘起來。

聽他這么一說,白文蘿便稍稍放慢了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后三三兩兩的行人,然后才說道:“那你就乖乖跟著,別去找什么蟋蟀了,免得讓娘擔心。”

“我知道啦。”跟白文蘿相處久了,他明白那句話還意指什么,便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道。

白文蘿扯了扯嘴角,終于露出個笑容,放開他的手道:“走吧,趁著沒到中午,天還涼快些,不然一會大太陽一出來,很容易中暑的。”

于是,姐弟兩走了約兩刻鐘后,便來到了他們舅舅墳邊。此時蕓三娘已經給那墳墓培上了新土,也把周圍修整了一番,還折了幾支嫩綠的新枝插在墳頭上。見他們過來后,便開始把之前準備好的酒食果品等物品擺上,祭供在墳前,再點燭上香,然后叫白文蘿和白文軒過來一同將紙錢焚化,最后叩頭行禮。

做完這一切后,蕓三娘便讓兩個孩子把帶來的酒食吃了,然后起身看著那煥然一新的墳墓一眼,似輕輕嘆了一句,看著姐弟兩吃得差不多后就開始準備回家。

回去也是坐來時的那輛馬車走的,因為這個時節暑氣大,上墳回來就快中午了,那一路上也沒幾處遮陰的地方。蕓三娘生怕兩孩子中了暑氣,所以早上雇馬車的時候便一同付了來回的錢。

只是當那馬車帶著他們搖搖晃晃,差不多走到剛剛白文蘿買香燭的那地方后,慢慢就停了下來。

“大叔怎么停了?”蕓三娘撩開簾子問了一聲。

“前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圍著好多人呢,這瞅著馬車過不去啊。”那車夫扇著草帽,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回頭說道。

“那怎么辦?能不能繞過去?”蕓三娘往前一看,那里果然圍了好多人,幾乎把道路都堵住。他們前面還停了兩輛馬車,而這會有一輛馬車正開始往旁邊繞去了。

“繞是能繞,不過這得麻煩大嫂子帶著孩子先下去一趟,我這車不太好,邊上又不好走,還有坡,勞你們幾位先走過去等我一會行不。”

蕓三娘一看前面那輛馬車里也是有人下了車,那馬車才往旁邊繞過去的。眼下中午將近,外頭的陽光看著已經有些刺眼了,這車內也悶熱得緊。再耗下去的話真怕孩子會鬧出病來,她便點了點頭,就叫白文蘿和白文軒都隨她下車去。

白文蘿聽說前面出了事,一瞧又是這個地點,心里頓時就生出許些不好的感覺來。雖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直覺跟她和白文軒剛剛看到的事脫不開關系。果然,下車往那走過去后,根本不用問,光聽周圍人的議論就知道她心里的猜測沒有錯。

“怎么回事,怎么都堵在這了?后頭都過不去了!”

“沒看著那輛大馬車就停在這嗎,還有那一堆下人擋著。您哪,該繞還是繞吧,人家府里的大公子從馬上摔下來了,不知是死是活呢。”

“什么大公子?”

“嗨,就是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騎馬不小心,摔了。”

“啥伯爵府?”

“真是,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得嘞,一會你進了西涼城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哦,抬出來了,抬出來了,趕緊讓開讓開……”

蕓三娘帶著白文蘿姐弟兩才剛走近去,正好就看到有兩人從旁邊一家小客棧那抬著一副擔架走了出來。人群不自覺地就往后退了幾步,讓出一大塊空地。白文蘿看到那擔架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公子,身上很狼狽,只是那擔架旁邊還跟著好幾個人,遮住了大部分的視線。雖看得不太清楚,但確實是那天在流金街看到的,那個騎在白馬上的年輕公子。只見那頭上和手上都包著紗布,一條右腿上還夾著幾塊木板,衣衫上沾著土,紗布上沾著血。

那擔架一被抬出來,候在外頭大馬車邊上的下人趕緊就圍了上去,七手八腳,緊緊張張地幫忙一塊抬上了馬車。

圍觀的人似都不敢隨便說話,周圍很靜,只有伯爵府那些人忙亂進出的腳步聲,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不時低喝怒斥的聲音。擔架被安全抬上馬車后,沒一會,那馬車就在那管家的催促聲和囑咐聲中開始往西涼城跑去。

人群這才開始陸續散開,蕓三娘便也說道:“咱走吧,別在日頭底下曬久了。”

白文蘿應了一聲,正要跟上,只是發覺站在她旁邊的白文軒似乎沒動晃。她一偏頭,就看到白文軒的臉色有些發白,眼中帶著一絲愧疚,卻一直默不作聲。白文蘿趁著蕓三娘走在前面沒察覺,就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語氣篤定地對他說道:“這事跟你沒絲毫關系,別胡思亂想!”

白文軒看了他姐姐一眼,沒做聲,咬了咬唇,又垂下臉。

見他這樣,白文蘿便又接著低聲說道:“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沒有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能讓你看到。”

“可是……”白文軒抬起頭剛要說話,卻又忽然住了口,眼睛直愣愣地瞅著前面。

白文蘿馬上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不想就看到了那個小廝,還有另外一個幫兇,正是之前給那白馬喂東西的那兩人。她看過去的同時,他們也正往這邊看過來,眼神非常不好。

白文蘿心中一凜,趕緊垂下臉,抓住白文軒的手道:“別管他們,咱走咱的,娘都走遠了,一會得喊咱們了。”

白文軒有些害怕地握緊了白文蘿的手,眨了眨眼睛,沉默地跟著白文蘿朝他娘走過去。

從那小廝旁邊過去的時候,他果然不敢怎樣。只是卻一直緊緊盯著白文蘿和白文軒的背影,直到他們上了馬車。

“難道之前就是那兩孩子看到的!”那小廝正在心里天人交戰的時候,李敞之身邊的那個隨從又走了過來,冷不丁地開口道。

那小廝嚇一跳,想要否認又不敢。今天的事情鬧大了,公子原本只想捉弄一下那伯爵府的大公子的。卻不想他把藥下多了,那馬竟忽然發起狂來,一下子就把人給甩了出去。然而,就算是這樣,這事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剛剛那匹馬早有人找借口給解決了,而且那藥,再過兩時辰,就什么也查不出來。可偏偏這事竟讓人給看到了,萬一透露了出去……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李家雖然是西涼城的首富,可撐死了也只能算是爆發戶,根本不可能同那百年世家比。而且那伯爵府不僅有御賜的爵位,他們族里在朝為官的人也不少。今天這事,原是小輩們之間的較量,可若被人查出,是下了黑手的話……而公子若知道他做的事出了紕漏……

“原是想饒了你們兩的,但出了這事,為以防萬一,這事得跟公子說了。”那隨從冷哼一聲,也不顧那兩小廝苦苦求情,就往客棧內走去。

李敞之的手指一聲一聲輕輕敲在桌面上,他已經這么敲了快一刻鐘,卻什么話也不說。那兩小廝跪在他跟前幾乎抖得不成樣子了,他才猛的站起身,抬起腳就狠狠踢了過去。連踢帶罵地發泄一通后,又把桌上的茶具呼啦地全掃到地上,清脆地碎裂聲似乎稍稍舒緩了他暴躁的心情。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說道:“那婆娘先是跟我搶了那古納小子,現在她的賤種又來壞我的事,還真是巧得很啊!好!很好!”

那小廝看著自家公子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嚇得肝都抖了,身上又疼得緊,這會連求饒的話也不敢開口。而李敞之忽然又轉過頭來問道:“你剛剛說,那丫頭多大了?”

“回公子,大,大概,十三那樣。”

“哦,十三啊,不算小了。”李敞之摸著下巴,面上露出陰霾之色,冷笑了幾聲,然后就說道:“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