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容安分類:
“皇上口諭,除夕宴太子殿下可一定要到啊!”傳罷旨意的太監總管又交代了一句,鳳陽身旁的太子妃黃氏連連點頭,“多謝公公,天氣寒冷,公公至東宮傳旨,坐下喝杯熱茶再走吧。”
聽罷口諭的鳳陽只行了個謝禮便起身如同木頭人一般站在大堂之中,只言片語也不說,連太子妃扯他的衣角也好似沒有感覺到一般。
太監總管客氣回話:“不必了,老奴還要回宮伺候皇上,太子殿下記得便好。”說罷,便起身離去了。
鳳陽已至而立之年,一襲杏黃色太子常服,鎏金小冠將發絲束起,平直的眉形加上一對三角眼,更顯此人精明強干,身旁站著的太子妃黃氏已經身懷六甲,太醫診了多次,說臨產日就在不久之后。
看了一眼身旁因為懷有身孕而行動不便的妻,鳳陽忙將她扶著坐在了椅上,“你既懷有身孕便不必出來接旨了,怎么還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
黃氏的家鄉和鳳玨的母妃一樣是蕪蘇,都是溫婉型女子,眉眼一彎時,臉頰上的兩個梨渦便漾了起來,“殿下說的什么話?陛下口諭,妾怎能不出來迎接?”
“你懷有身孕,陛下應當會理解的吧。”鳳陽輕嘆口氣。
黃氏眨了眨眼,對鳳陽道:“陛下理不理解是陛下的事情,我們如何做,是我們的事。今年除夕宴,殿下便去吧。”
“不去。”鳳陽別扭地將倒好的茶遞給了黃氏,“太子妃懷有身孕,我要呆在東宮陪她。”
黃氏輕笑一聲,梨渦更深,“妾陪殿下一塊兒去。”
“你行動不便,我怕你出什么閃失。”鳳陽是鐵了心不想見皇帝陛下一面,還未等黃氏接話,便連忙起身吩咐身旁的宮女道:“扶太子妃回房歇息吧。”
“殿下!”黃氏吸了口氣,“陛下同殿下之間的關系,先君臣,而后才是父子,于情于理,除夕宴殿下都應當去的。若是元皇后還在,定不會愿意看到這番景象的。”
提到元皇后,鳳陽的步伐明顯停頓了一下,原本應當忘得差不多的一些往事又涌上心頭,“我知道了。”
臘月二十八,小除夕,家置酒宴,名“別歲”。
北蘿自打上次出去了一趟后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云瓷寧又說不上來。
此時云瓷寧、鳳玨、春花和虎子正圍著王嫂,看她怎么蒸饅頭。發好的面在王嫂的手中一團,便奇妙的變成了各種可愛的形狀,有老虎、有兔子,拉長了尾巴是老鼠,跟著王嫂一起捏的虎子捏到一半便沒有了耐心,扔了個面坨坨到鳳玨正在炸丸子的油鍋里,說炸個面團吃。
云瓷寧看了一眼學好炸丸子的鳳玨,又看了一眼蒸饅頭的王嫂,覺得還是蒸饅頭簡單,便挪著步子到王嫂身旁同她學蒸饅頭。
光是和面便和了半天,不是水太多了便是面太硬了,等葉曄進來想倒杯水時,便瞧見了滿臉滿手都是面粉的云瓷寧,身旁站著同樣滿臉滿手都是面粉的春花和虎子。
鳳玨在一旁拿著勺子大叫:“虎子!再往油鍋里扔面團,我便把你扔進去!”
“呃……做年貨呢。”葉曄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這個熱鬧的環境里,顯得多么不協調。
“對啊對啊。”云瓷寧興奮地拿起一個面團給鳳玨看,“小黃雞,你猜我捏的什么?”
鳳玨瞧了半天,有些不確定道:“豬?”
“不是,是你!”云瓷寧氣的將面團摔在了砧板上,兩手胡亂在敝膝上擦了擦,走出幾步問道:“大師兄,北蘿呢?”
“去采藥了。”葉曄喝了口水,答道。
“采藥?”云瓷寧十分驚詫,回頭時正巧看見鳳玨遞來的幾個剛炸好的肉丸,金黃的外殼里頭裹著青蔥調味,香噴噴黃燦燦如同小金豆一般盛在碗里,順手拈起一個放在嘴里,簡直不要太好吃。“她生病了?還是怎么了?”
“她沒跟我說。”葉曄皺了皺眉,也想嘗嘗云瓷寧碗中的肉丸,卻被手疾眼快的云瓷寧給奪了回去,“這是小黃雞給我炸的,要吃自己動手。”
嚼了幾口肉丸,云瓷寧又道:“她不說,你怎么也不問吶!這么蠢!馬上又是月底,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葉曄一拍腦袋,這才想起除夕那日就是月底,北蘿又得變不回人形了。經云瓷寧這么一提醒,他才連忙出去尋找。
蕪蘇的山都不怎么高,而且很少,葉曄想著北蘿應當不會跑多遠,一座一座挨著爬,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果真如葉曄所想,在他登上第三座山時便見著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只是這個身影仔細看來卻又有些陌生。
“請問……”葉曄有些不確定,沒有上前追上那人,而是站在那人后頭不遠處,出聲詢問。才開口說了兩個字,那人便回過頭來,同樣是一身白色兜帽,腰間系著鑲嵌著紅貓眼石的雙刀,那人瞧起來卻要比北蘿大上許多。
可她明明,和北蘿長得一模一樣。
北蘿垂眸,“我知道為什么我忘了從前的一些事情,原來我已經活了兩三百年。”
“你說什么?”確定了眼前之人確實是北蘿不錯,葉曄覺得她現在說的話自己已經聽不懂了,此刻的北蘿,是十六七歲少女的模樣,手中正拿著個精致的小瓷瓶。
“這里面裝的是不老的解藥。”北蘿抬手,將小瓷瓶展示給葉曄瞧,“你肯定知道一個關于金汶國的故事,那個古老的國家,在遙遠的沙漠,有一位公主,因為被害服用不老,長眠于沙漠之中,最后闖入國家的中原人盜竊了財寶,并將公主推入劍爐鑄劍。”
那把劍喚作兩同心,那位公主叫北蘿,而那個帶領部下闖入金汶國的人,是葉曄的前世。
她,全都想起來了。但,葉曄對于這些事情一點也不知情,北蘿也沒打算說,兩人就這樣,站在半山腰,冷風吹過,北蘿經不住抖了抖,“我要回大食了,道士哥哥,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陪著我。”
已經兩三百年了,她的國家早已不存在,但那片沙漠還在,和她一類的人還在,中原應當真的不適合她,所以還是選擇離開吧。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