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這次生病初時看著并不怎么嚴重,至少比起之前那落水的那次情況來要顯得好得多。她自己認為這不過就是小小的傷風,就算是不吃藥只要挨足了日子就會好。前生的她小時候身體也不算太好,一年到頭感冒發燒總要鬧個幾次,所以她并沒有將這病放在心上。而現在負責照顧她起居的春燕,僅管也有些放心不下,可既然都大夫說了只要好生養著不出幾日就好,也就沒有擔心太過。
但是就這樣過了兩三日服了幾劑湯藥之后,文秀的病并沒有如大夫之前所說的那樣見好,反而是越來越嚴重了。不但那熱度總是反反復復的退不下去,而且到了晚上還惡夢連連,到了第三日都開始說胡話了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這可把春燕和潤珠給嚇壞了,不久前的那次兇險情形她們可還是歷歷在目。她們只得又次將文秀大病的情況上報與老夫人,讓給自家小姐再請大夫。
君府內院悅熙院一向是路原君家老夫人的住所。就在老夫人給文秀另請的大夫在為她診治的時候,她的祖母大人、君老夫人也正在與她最貼心的內院總管嬤嬤林嬤嬤在說這件事。
“惠娘,上次給小三兒看病的是哪家醫館的大夫?”
君老夫人的聲音聽上去并沒有什么起伏,但是已經跟在她身邊伺侯了她幾十年的林嬤嬤卻知道自己的主子現在的心情有多么的不好。于是小心的道:
“小姐,請的是城內最好的濟平堂的胡大夫。”
君老夫人聽了林嬤嬤的回答顯然并不滿意:“是他?難怪那么不濟事!怎么請的是他,而不是馬太醫?”
“這都是惠娘的過失。”林嬤嬤忙認錯,然后道:“初時是去請的馬老太醫,但是那一日碰巧督府大人家的老夫人也病了,馬老太醫被督府的人先一步請走了。而且聽說當時督府的老夫人病得也很是兇險,督府那邊便一直留著馬老太醫不肯放人。當時三小姐那邊來回的只是說在祠堂受了風寒,之前的病馬老太醫也說是痊愈了,想著這次應該只是小病不會有大問題,所以惠娘就差人去請了濟平堂的胡大夫。惠娘是想著這胡大夫在內城也有幾分名聲,再之以前也給府里的主子們瞧過病,看著也是好的。沒想他會這般的不濟事。”
君老夫人擺了擺手,道:“這也不能怪你,你也是不想耽擱了小三兒。這里到底不是京城,除了這個致休的馬老太醫,也沒幾個好點的大夫了。不過她那邊的人是怎么伺侯的?知道自己的主子這才大病剛好,怎么不多給她加幾件衣裳?”
說著又添了幾分惱色道:“還有小三兒自己,我雖然讓她去祠堂受罰,但是并沒有要她還沒養好身子就去。她這樣糟蹋自己,是和誰在置氣?”
“現在伺侯三小姐是春燕,春燕這丫頭向來是個心細的人,只是以前沒有伺侯過三小姐,對三小姐的冷熱知道得還不夠。”林嬤嬤為春燕說和道:“三小姐向來就有幾分倔氣,再說想必她也是想著早日受完責罰,也好早日復課吧。您也知道,三小姐最看重的就是她的課業。”
君老夫人對林嬤嬤說文秀的話不置可否,只是道:“等這次小三兒的病了,讓春燕去領十板子,再加罰一個月的月錢。”
“是。”
正在林嬤嬤應下君老夫人的吩咐時,外間的一個丫頭打簾子進來回報道:“老夫人,馬老太醫給三小姐看完病過來了。”
“有請。”君老夫人一邊讓林嬤嬤扶她坐到堂上,一邊道。
她剛在上坐坐好,一個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褚衣老頭門外走了進來,朝著堂上的君老夫人揖身一禮道:“見過君夫人。”
“馬太醫快請坐,這次我家小三兒又麻煩您了。”君老夫人起身虛還了一禮,待馬老太醫在堂下坐好后,自己才又坐了下來。
“不敢,只是貴府三小姐的病有些麻煩。”聽到君老夫人提到君三小姐,馬老太醫也不再多做虛禮,而是臉上頗有幾分沉重之色。
這讓君老夫人也跟著心下一沉,不過臉上到也沒有顯露出什么,只是隨著他的話問道:“怎么,小三兒這病真的有那么糟?難道比之前還要兇險?”
“三小姐這病是邪寒侵體,如果單單只是這樣到也還不算難治。但是三小姐這次生病離上次病愈的時間太短了。而且三小姐上次也是寒氣入體,雖然是救了回來但是也如我之前提到過的大傷了元氣。在沒有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調養前,體質也一會較之偏寒。現在便是寒上加寒,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馬老太醫為君老夫人解釋道。
“對小三兒這病馬太醫……”
“要治好三小姐現在的病到是不難,老夫剛才已為三小姐施過針,按老夫剛開的方子服上幾天應該就能見好。”馬老太醫道。
聽到馬老太醫說文秀的病只消幾日便能好,林嬤嬤的提起心也放下了一半。但是君老夫人看著馬老太醫半點也不見輕松的神色,便知道恐怕文秀這次的病會有什么后癥。
果不其然,馬老太醫接著又道:“三小姐這病雖然能治好,可從此之后便會落下病根。三小姐從此以后會變得很怕冷,比起一般人來說也更容易染上風寒。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林嬤嬤聽到馬老太醫這個“并且”之后,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預感。
“并且三小姐此生在子嗣上會有些艱難。”馬老太醫終還是一臉難色的將他的診斷說了出來。
林嬤嬤聽了馬老太醫的話臉色大變,更是失聲道:“什么?您是說三小姐這輩子都無法生養了?”
“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希望,”馬老太醫斟酌了一下用詞道:“只是這樣虛寒的體質相較于尋常人來說在這方面要困難一點。如果調養得好的話,也不是毫無希望的。”
馬老太醫對君府的一些情況也略有所聞的,這樣的事就算是對于尋常人家的女兒來說也是天大的打擊,更何況是發生在君家這樣的人家。想到這里,他也不禁為這位才名在外的君三小姐的將來而擔心。
“等三小姐這次病痊之后,老夫會再依她的身體狀況為她開調養的方子。不過如果能將她送到一個有溫泉的地方調養,效果會要更好些。”馬老太醫想了想又道。
君老夫人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開口道:“這個建議老身會好好考慮考慮。不過老身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馬太醫能夠答應。”
不待君老夫人開口,馬老太醫便道:“關于這件事老夫出了這張門便會忘記,不會有任何人能從老夫這里知道什么。”
馬老太醫的話讓君老夫人點了點頭,對身旁的林嬤嬤道:“惠娘,去取二百兩銀子來給馬老太醫做診金。”
林嬤嬤親自將馬老太醫送出府,回到悅熙便看到君老夫人已經歪到榻上正在閉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