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之秀第二百二十三節清醒
第二百二十三節清醒
文秀這場病最初的起因確實是如那位軍醫所判斷的那樣,一路舟車勞頓的趕路太過辛苦,再加上君家突逢大變帶來的壓力,兩者相加遠遠超過了她原本就不算太強健的身體的承受能力。
當初她從這身體的原本主人“她”那里接手的這具身體本就很有問題,雖然在溫泉別院的那三年里經過沈老頭的花費了好一番心思的調養總算是養過來了不少,但有個太破的底子在那里,經過了那番苦心調養好的身體狀況也只是相較從前來說要好上許多,但本質上改善得卻并不完美。就她現在這身子骨,若是用來過平常的日子到也不會有什么問題,但這樣長時間的疲勞和精神壓力的雙重煎熬還是抗不住的。
甚至可以說她能堅持到達目的地順天才倒下,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個奇跡了。來到順天時的文秀就是根繃得過緊的弦,在到達了目地精神放松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疲勞就都在一瞬間淹沒了她,于是便有了當初病來如山倒的那一幕。
剛剛病倒的時候,文秀還是有意識的。后來發燒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各種各樣的惡夢,那些惡夢的內容有些是真實發生過的,就像是那兩場親身經歷過的追殺。無論是那尸橫遍野的山道,還是那月夜下燃燒不滅的烏蓬船,都是她兩輩子加起來離死亡威脅最近的時候。
上輩子她雖也過真實死亡經歷,但那個意外實在是來得太快太突然,可以說她還沒來得急害怕還沒什么感覺,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了。可這兩次的經歷卻是不一樣的,那種眼睜的看看死亡逼近,自己卻無力掙脫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哪怕她明知道眼前不斷重復的這一幕只是自己惡夢,卻依然還是被那種森冷血腥的張力給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盡管有時她也能從這殘酷的夢境中掙脫清醒過來,但當她再次昏睡的時候這一幕幕又會重演,她又再一次的陷入這夢魘之中。對她來說這樣反反復復的,完全就是一種在不斷重復的精神折磨。
等到了后來,惡夢的場景便換成了君家被抄、親人下獄的一幕幕。甚至連大伯和大堂兄在菜市斬首、父親被人用刀砍落洛河的場景也栩栩如生的有如親見般的展現在她的惡夢里。親人們那一張張痛苦不甘的臉,在她的惡夢里顯得格外的清晰。盡管她竭盡了全力,也還是無法救下他們。而且到了這時,她能“暫時”擺脫這些,“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更少了。
這種感覺也同樣讓人感覺痛苦磨人,在那惡夢里一次次努力無果到讓她快要感到絕望的時候,這些讓她痛苦難受的根源終于消失不見了。但代之在她“眼前”的,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沒有光,沒有影,沒有聲音……除了純粹的黑暗就只有黑暗。
雖說不少人都怕黑,但她卻恰巧并不是其中之一。所以相對于之前那折磨人的夢境來說,她到寧愿就這么呆在這黑暗之中。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也沒有任何的煩惱。不用為了生計奔波勞苦,為了斗米盡折腰;也不用為了生存機關算計,游走于懸崖邊際。像這樣完全放空的輕松,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了。而且到了這時,她幾乎就再也沒有“清醒”過。
這樣簡單的寧靜讓她甚至有了永遠留在這里也不錯的心思。只是每當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就總會有另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對這樣的決斷有些遲疑。讓她在向往這里的寧靜的同時,亦總還有種空寂的感覺。正是這種感覺,在提醒著她那些記憶并非是臆想而是現實。
在什么也沒有無盡黑暗里自然也沒有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文秀感覺既像是片刻又像是永恒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點淡綠的瑩光。雖然只是很小的一點,但在這無盡的黑暗里卻讓她感覺比從前所見到的陽光還要耀眼。隨著這一點淡綠瑩光的出現,被這突然的變化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文秀這時并沒有留意到她心里的那股空寂感忽然也隨之漾起了微瀾。
“孩子,孩子,醒一醒。”一個似遠似近的飄渺溫和女聲自瑩光處傳入了文秀耳朵里。
“誰?是在跟我說話嗎?”文秀看著這美麗的淡綠瑩光有些不確定的道。
淡綠的瑩光圍著文秀輕繞了一周,然后停在了距離她三盡遠的距離:“是的,我來自異世迷途的孩子。”
聽到這聲提到“來自異世”幾個字后,文秀迷惘的表情立刻變得警惕了起來。這是她最大的秘密,而且是那種絕對不能宣諸于的人前的那種。這個世界雖然沒有前生那些狂熱于解析各類超自然現象的瘋狂科學怪人,但亦有不少熱衷于捉鬼驅魔的神棍術士。異類在任何世界都是不容于世的,她可不想被人當作妖怪給活活燒死。
驚駭于自己這個秘密被人發現的文秀并沒有去想,這淡綠瑩光也同樣不是什么世間應有東西。而且還出現在這里這個應該只屬于她自己“世間”,就更不是什么正常人或是生物能夠辦得到的了。
“你想怎么樣?”文秀緊繃著神經警惕的看著眼前這點點瑩光直白的問道。
淡綠的瑩光又輕輕的抖動了兩點,然后那個溫和的聲音才道:“孩子,你留在這里的時間太長了,我是來叫你回去的。”
“回去?”文秀聲音里有著有迷惘,顯然是被這兩個原本再是平常不過的字眼給刺激到了:“回到哪里去?”
經過這段黑暗的沉淀,她有些越發搞不清楚自己的狀況了。有一會兒她都在迷茫自己到底是梁思還是君文秀,或者兩者都不是,那兩段記憶只不過太過寂寞無聊的臆想產物。現在有“人”來叫她回去,一時間她還真是有些搞不清哪里才是“回去”。
“當然是回到現實里去,你心里知道的,這里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世界,只不過是你自己創造用來逃避現實的‘世界’。這里并不是真實存在的,它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之中。你終究還是必須回到現實,去面對你自己的命運。”淡綠瑩光所發出的聲音更加的溫柔了,那關切的親切感就像如那個早早就消失在她生命中的母親一般,讓她不由自主的就心生信任。
“可是……”
“沒有什么好‘可是’的,無論怎么樣逃避現實都不是解決問題辦法。早在你來到這個世界接受命運的安排時,你就應該有面對命運的勇氣。孩子,上天既然做了這樣的安排,那一切便都是注定的,那些并不是你的錯。”淡綠的瑩光又諄諄善誘的道。
原本還猶豫不決的文秀在聽到那句“并不是你的錯”時,腦海中頓時轟然一聲巨響,接著便像是拋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樣,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從君家遭逢大變之后,她就一直有種莫名的負罪感。她總認為君家的出事也許跟她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為有些關系。也許是她行事太過不慎少謀,才連累君家淪為了犧牲品。
就算沒有直接關系,也有可能是她的出現打亂了君家氣運才造成了君家提早迎來了毀滅性的結局也不一定。后一種說法也許有些荒謬,但連更荒謬的“穿越”都能發生在她身上了,那這看似荒謬的結論也不無可能。
如果按說原本應該還能茍延殘喘個十幾二十來年的君家,因為她的莫名穿越而提前走到了盡頭,還鬧得了如今這么個悲慘的下場,那這樣的結果給她來說也太過沉重了。說到底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就算心里承受能力比這個世上的人強一些,但也無法背負這不可承受之重。
之前只是因為她還有為君家保存一份骨血一份希望的重責在身,所以才堅持著沒有被這種負罪感所淹沒,堅持著帶著君成烽來了順天。但在這身體生病后,因為生病的脆弱便再也抑制不住那些想法了,巨大的負罪感讓她始終無法面對。于是她便給自己創造了這樣的一個什么也沒有世界,然后躲藏了起來。
“快回去吧,有人正在等著你你再不回去,會讓人很失望的”那淡綠的瑩光又勸道。
“有人在等著我?”是誰?會是誰?文秀不由在心中將這個世界可能擔心記掛自己的人一個一個的想過。
“是的,許多都人都在等著你回去”
這溫柔的聲音越來越遠,那淡綠的瑩光也越來越淡,文秀不由自主的便沖著那快要消失不見的瑩光追了過去。然后眼前黑暗的世界開始蒙蒙的有了一點亮光,而且還越來越亮。寂靜無聲的耳畔也或遠或近的響起了不同的聲音,這有男有女的模糊聲音讓她既熟悉又陌生。
她在用盡了極大的力氣之后,才聽清楚了一句似是喜極而泣的話:“看,小姐的眼睛快要睜開了,小姐她終于醒了”
再然后,文秀努力睜開了有若千斤重的眼皮,在一陣模糊之后眼前的景象終于漸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