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菀道出了不妥之處。
楊思漪很懊悔,原本神采飛揚的小臉此刻都耷拉了下來,“三姐姐說得是,我竟沒想到這點。若真這樣交代下去了,也不知其他人會如何看您了,是我沒考慮周全。”
楊青菀自是沒怪她。
回頭與趙氏道:“你是當家主母,該自己拿主意的就自己決斷,無須過問我。”
趙氏很意外,大抵是沒想到府里的這位會有這番說詞。
她似是不信,又不敢去信。
一時之間,氣氛竟是安靜得詭異。
還是楊思漪會打圓場,即刻就挽著趙氏的手臂嬌嬌笑了笑,“三姐姐都這樣說了,母親您照做便是了。依我看啊,三姐姐肯定是深思熟慮的,還不至于出爾反爾,如此倒是更好。”
語畢,又笑嘻嘻來挽楊青菀,“這樣的三姐姐我更喜歡呢。”
楊青菀唇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趙氏看她這副神色,登時就放下了心。她稍稍猶豫了一瞬,心知這位嫡長女并不是鬧著玩的,便笑著應下了。
這點小插曲倒沒怎么影響到三人的心情。
楊思漪年歲小,卻很是擅長哄人,又是個會活躍氣氛的。不消一會,三人便說說笑笑的,很是和睦。
趙氏比往常多坐了兩刻鐘的時間,起身要走的時候不忘叮囑楊青菀,“……皇宴就在三日后,菀姐兒可不要疏忽了,侯爺十分重視,你所要用的首飾衣飾衣裳及披風皆要檢查好了才行。”
楊青菀點頭,“我會的。”
趙氏又扭頭跟楊思漪交代了幾句好好養身子之類的言語,便出了流云居。
接下來的兩日很是安穩。
楊青菀照舊過來陪著楊思漪,盯著她用膳吃藥,身子漸漸好全了。
楊思漪病一好,整個人容光煥發,楊青菀便沒再總待在流云居。再加上皇宴在即,少不得要做準備,便大多數時候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當夜,武安侯又到了清荷苑,自然是再次交代宴席的重要性及莊重性,讓楊青菀務必不要犯錯之類的。
“……這次宮宴非同尋常,因著皇后娘娘剛剛誕子,身子羸弱,故而是由宮里的貴妃娘娘主持的。你的一言一行一定要慎重,別給尋了錯處。到底是皇宮,可不比在我們侯府,不能由著你胡來。”
“放心吧爹爹,我心里有數。”
楊青菀壓根就不擔心這種場合,別說貴妃娘娘,她還是縣主的時候都見過皇帝不少次了,該如何做她心里亮敞著。
可見著武安侯緊張兮兮的模樣,她還是做做樣子說了些自己會萬分小心謹言慎行之類的言語。
武安侯面上的神色才松懈了下來。
他長舒了一口氣,又說了一些要注意的,便起身離去了。
隔日,宮中大宴。
定的是御花園中的柳馨園和德容園,舉行時間為酉時。
柳馨園是給男賓所用,德容園便是專門招呼女眷的。
兩處園子緊挨著,中間隔開它們的是一條長長的亭廊,亭廊正中斷開了個口子,做了個能通行的月亮門。選這兩處,想來是為了方便招待及宮女的來回走動。
今個兒委實特殊,一處是男賓一處是女眷,便用了細細密密的一面精巧珠簾懸掛于月亮門之上,作避嫌之用。
這日,御花園當真是十分熱鬧。
因著是為慶祝皇后誕子之事,故而朝中大臣皆換了常服。
幾乎都是攜兒帶女的,有些夫人甚至一口氣帶了三四個未出閣的貴女。
武安侯與楊青菀早早就到了。
這種宮宴自是馬虎不得,能早到絕不能晚到。故而時間還沒到酉時,柳馨園及德容園皆已滿座。
大抵亦是沒料到會來了這么多的女眷,德容園的位子還差了些,貴妃娘娘命人補了十二處的席位才堪堪夠用。
此次皇宴,趙氏作為武安侯府的當家主母,自也是一道來了。
席上皆是權貴人家的夫人及姑娘,免不了要一陣寒暄。
趙氏也不例外。
她本身亦是出身名門,認識的人自然少不到哪里去。楊青菀跟在她身側,要陪著張笑臉作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
若她還是堯寧縣主,自不必如此。可她已經成了武安侯府的嫡女楊青菀,便不能隨心所欲,要考慮后果。
好在這樣的場面得心應手,她一面維持著端莊的形象,一面略略把德容園里的女眷都給過了一遍。
周含煙來了,徐如蘭也來,白露及林月珊也都到了。
……田霜自也沒缺席。
楊青菀的一雙柳眉揚了揚。
這幾位都到了,也不知會不會在這等皇宴上又鬧了起來。
她正出著神,冷不防被趙氏拉了一袖子。
一回頭,趙氏已經附在她耳際,“……南穆王府的李夫人到了,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一聽到南穆王府這四個字,楊青菀登時抬了頭,心頭緊了一瞬后,又覺得她這個南穆王妃已經逝世三年了,府里有了新夫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更何況,她與南穆王當了多年的夫妻,甚至于她都猜不透他待她是否有那么兩分情意。
楊青菀乖乖隨在趙氏身后,見趙氏面上的歡喜神色都要掩不住了,斷定她八成是認識李夫人的。
她稍稍抿了唇,眸光放遠了些,便看到趙氏口中的那位李夫人正被幾位女眷圍著,輕笑著與人說著話。
李夫人看著二八年華,估摸著與她病死時候的年歲相差不了多少。保養得極好,膚白貌美,名副其實的美人一個。
她身邊跟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六七歲的光景。水靈靈的,一雙眸子骨碌碌地轉。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的,一點也不怕生。
咋一看,小姑娘的眉眉眼眼竟有些似曾相識,她細細端詳了一番,又覺得小姑娘長得更像李夫人一些。
……也就是說,這位小姑娘十有八九就是李夫人親生的。
她心里頭忽地平靜了下來。
她與南穆王成婚八年,外人只道他們相敬如賓夫唱婦隨,好似那神仙眷侶。卻又有誰知道,外表光鮮的南穆王有隱疾。
八年了,她的肚子一直沒動靜,倒是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卻知道,私底下定有人在謠傳是她生不出來,實則……她與南穆王從未有過親密的周公之禮。
大抵是愧疚,故而待她很好。
她嫁他的時候是極喜歡他的,以為他娶她也是因為心悅于她。久了便知道了,這位俊雅的南穆王僅僅只是待她好。
無關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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