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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月白之心

唐門一場大火成了灰燼,再次消失在世人眼中,想要打探,都無從尋起。

唐門就如同一個傳說,曾經的曾經是令人敬佩的存在,曾經卻是避世獨居的神秘,而今則成為一片灰燼可,無跡可尋。

江湖中傳言,避世獨居的唐門中人都死于一場大火,無一幸免。

至于這消息是誰放出去的,不難想象。

秋月白等人為了得到摩蓮圣果,跟蹤唐佳人回了唐門,險些被唐不休要了性命不說,還令其怒燒唐門。唐門是唐不休點燃,看似與眾人無關,可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他們去到唐門,令那片無爭之地暴露在世人眼中。當然,最重要的,是佳人。唐門是養育她十六年的地方,如今被付之一炬,她心中這筆賬,自然有所計較。

日子依舊繼續,卻又與往日不同。

以往,佳人消失不見,眾人齊心協力去尋,心中雖有擔憂,卻知她素來機敏,總有能力化險為夷,總能回到自己身邊。如今,眾人跟蹤她回到唐門,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私心在里面。種種舉動,也著實傷了唐佳人的心。若她執意今生不見,怕是連解釋都尋不到傾聽的那個人。心中煩亂,可以想像。

秋風渡,書房里,秋月白坐在四輪車上,提起沾滿濃墨的筆,于潔白的宣紙上落下一滴濃墨,慢慢暈染開,污了紙面而不自知。

望東從外而入,抱拳道:“主子……”

秋月白的睫毛緩緩眨動一下,慢慢抬起眼瞼,看向望東。

望東道:“主子讓屬下派人守在唐門外,如今已過半月有余,卻始終不見有人出來。是否要派人進去瞧瞧?”

秋月白的筆尖再次滴落墨汁,落在紙上,令墨痕大了一圈。他垂眸看著那墨痕,道:“撤了吧。”

望東急道:“就這么撤了,想再尋焦小姐,怕是……不易。”

秋月白放下筆,道:“狡兔三窟,唐門的出山之路,也定不僅僅是那一條。她如今正在氣頭上,不想見我也是自然。”

望東皺眉道:“屬下明白,只是……擔心。焦小姐以為主子刻意欺騙她,這一怒,便給了他人機會。即便焦小姐無心,也架不住旁人引誘,更何況,上有唐不休,下有公羊刁刁,中間還夾了那些虎視眈眈的人。”

秋月白揉了揉眉心,低低地道:“何謂欺騙?何謂赤誠?算盡一切,卻不如一個不搶?正如佳人所言,若她得到摩蓮圣果,定要服下,將血肉分給每一個人。呵……她可以如此想,我卻如何舍得?”

望東道:“小姐不知主子為她用心良苦,卻如此誤會主子……”

秋月白一抬手,道:“望東,她生氣是自然,我私心之盛,唯己知。”放下手,自嘲一笑,“是是非非,終要看站在哪個位置上而言。我與她之間,終究缺了信任與默契。”

望東在心里重重一嘆,這才接著道:“主子,那黃蓮進唐門去尋公羊刁刁,卻無功而返,如今只看管岐黃館大小事物。屬下派人盯著他,不見異樣。”

秋月白道:“無需盯著他。”

望東應道:“諾。屬下也覺得,盯著他未必有結果。”

秋月白卻道:“他進入唐門,未必尋得見公羊刁刁,卻定然得了消息,知道公羊刁刁安好。所以,他出了唐門回到岐黃館后,才會安心理事,沒有派人外出尋找。”

望東微愣,隨即道:“都怪屬下蠢笨,竟沒想到。”

秋月白道:“若公羊刁刁回來,也未必會去尋黃蓮。且,他跟在佳人身邊,定是攛掇她不要回秋城。這秋城,何時變得死氣沉沉……”

望東為秋月白難過。他從沒想過,如此冷情的一個主子,在動情后,竟是將一顆心都投了進去,不給自己留一點兒后路。他忍不住問:“主子,若焦小姐再次出現,已……已嫁為他人婦,主子……”

秋月白不等望東問完,直接岔開話題,問道:“可有秋江滟的消息?”

望東知道,自己的問題太過傷人,忙自我檢討一番,不應在城主的縱容下變得恃寵而驕,當即配合著秋月白轉移話題,回道:“回主子,小姐的行蹤被人抹去,暫時尋不到。不過,有痕跡顯示,小姐應是同當日出現的那幾人一起消失不見的。若是下了大力氣,定能尋到蛛絲馬跡。”

秋月白閉上眼,疲憊道:“不用了。隨她去吧。”

望東道:“小姐服下摩蓮圣果。若能融合,她的血定能救……”

秋月白打斷望東的話,開口道:“從今后,她與我再無關系。”手指動了動,示意望東退下。

望東的唇動了動,還想說些什么,終究閉上嘴,抱了抱拳,退了出去,關好門,守在門口。

時間改變了陽光的角度和顏色,在秋月白的臉上悄然滑過,直到一片黑暗。

望東進來送吃食,這才點亮了蠟燭。

秋月白睜開眼,用布凈了手,拿起筷子,靜靜吃著。味同嚼蠟,卻不得不咽下。

望東等秋月白吃完后,收拾了碗筷,端起,向外走去。

秋月白道:“望東……”

望東停下腳步,回身看向秋月白,恭敬道:“主子。”

秋月白道:“若她歸來,已是人婦,她便要做好成為寡婦的準備。而我,寧愿她恨。”

望東端著碗筷的手輕輕一顫,勺子磕碰到盤子邊,發出輕微的脆響。望東心中無法平靜,卻也不知要用什么語言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者說,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唯有速速退下,關好門,迎著冷風冷靜一番,才有思考的能力。

他一直都知道城主對唐佳人的感情,深沉、霸道、執著、惟一,卻不想,他獨坐一下午,竟是在思考這件事,且思考出這么個結果。也許,這個結果早就在城主心中成型,而這個下午,他不過是在勸自己放開唐佳人,結果卻是否定的,無法動搖的。若唐佳人對城主有心還好,若無心,便是一對怨偶,注定痛苦一輩子。

城主那般睿智,定是知道的。可他,偏要如此,誰能擰得過?

望東只能在心里祈禱,唐佳人心里有城主,只是生他氣罷了。但愿城主解釋過后,能哄好唐佳人。否則……不敢想象。

秋風渡的寒風刮起,刺骨冰涼。

隨著這寒風刮出秋風渡的,還有一個消息——秋月白與秋江滟斷了兄妹關系。

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瞬間掠過眾人心頭,留下了茶余飯后的談資。猜測的聲音倒是不少,知道真相的人卻閉口不言。

失去了秋月白的保護,秋江滟還是什么?她又能算得了什么?

彼時,秋江滟正在帝京里,住在了一間小巧的別院中。

自從被迫吃下了摩蓮圣果,她這顆心便充滿了激動喜悅,混雜了忐忑不安,偶爾還劃過幾分迷茫怯意。

她怕別人剖開她的腹部取走摩蓮圣果,一路緊緊抱著端木夏的胳膊,生怕被別人掠了去。她想回秋城尋求庇護,卻知道自己的行為惹惱了秋月白,怕他將自己拒之門外。所幸,端木夏一路將她安撫,且照顧周到,有驚無險地回到帝京。雖沒能讓她立刻住進王府,卻派了許多人守著,讓她可以睡個好覺。只是這一到帝京,端木夏便去忙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不安,不知道是否會生出變故。

端木夏對她有情,她要借此謀個好位置,進了王府,當了他的正頭娘子才能令人心安吶。

秋江滟等了又等,卻始終不見端木夏回來,心中煩躁,攬鏡自照,發現肌膚不但恢復如常,且越發白潤透亮,心中的喜悅之情慢慢涌起,煩躁倒是退去不少。

綠蔻陪在一邊,看著秋江滟在那里描眉畫鳳,想了又想,終是靠近秋江滟,小聲道:“小姐……”

秋江滟停手,透過鏡子看向綠蔻,等她下文。

綠蔻下意識地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小姐,綠蔻覺得,這里……這里似乎被圍得太嚴了。綠蔻剛才試著想要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卻被攔下了。”

秋江滟繼續畫眉,道:“公子緊張我,自然要看得緊些。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惦記我肚子里這顆東西,還是小心的好。”說著,唇角一勾,露出一個得意的笑,繼續道,“這里是天子腳下,那些江湖草莽,總不敢亂來。事到如今,我們需要多加努力的,是進入王府,爭個好位置。”放下眉筆,對著鏡子挑眉笑道,“屆時,我再回秋城,秋月白見到我都要跪下磕頭。哎……我又怎會讓親哥哥跪我呢?嘻嘻……嘻嘻嘻……”

綠蔻覺得,秋江滟瘋了。若非瘋子,怎會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兒?城主若不能成為小姐的依靠,小姐又有什么資本嫁入王府?難道,要憑借腹中的摩蓮圣果?也許,這也是條路子……

綠蔻想到摩蓮圣果,心中突然一驚。她想起,自己曾趴在佳人的傷口上吸血。若秋江滟變成滿身異香的人,且能為別人解決病痛,那么……真是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