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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過了十日,陸皇后將宮宴定在了端午那日的酉時,設在福熙殿,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可攜正妻子女一同參宴。
殷青筠伏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被青嵐松了發髻,挽了一個嬌俏的分髾髻,眨了眨眼,杏眸中柔波軟意便更盛了幾分。
“這好看嗎?”
殷青筠對著銅鏡左看右看,不曉得是不是多活了幾年的緣故,總覺著這樣的打扮有些老成。
青嵐一邊從妝奩盒子里替她挑選合適相配的發簪步搖,一邊笑著回她的話:“當然好看了,姑娘花容月貌,京城里再時興的發髻也比不得姑娘嬌艷一笑。”
殷青筠嘴里念了句是么,自顧抬手捋開了額旁的碎發,“可我總覺著”
“姑娘”青嵐拿這樣選擇困難的姑娘實在有些無法,只得耐心勸道:“姑娘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貴女,必得打扮得光彩照人艷壓群芳才是。”
青嵐從衣櫥里將宮中前幾日就送來的芙蓉色緙絲大袖長裙找出來,替殷青筠換上,直呼姑娘是萬千嬌女中最最惹眼的那一個。
殷青筠白玉似的桃花面上沁出點點笑意,如同雪里紅霜一般,從精致的面龐到修長雪白的脖頸,無一不叫人移得開眼。
青嵐見了她這個樣子,眼里心上皆是笑得歡暢。
姑娘身份貴重,自幼得陛下寵愛,又生得這幅恍若仙姝的皮囊,便是京城里那些平庸貴女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的榮光。
待到前院殷慶派人來催,青嵐才扶著盛裝打扮的殷青筠走出了房門。
而殷青黎卻站在后院垂花門邊巴巴地望,氣得狠了便使勁兒掐自己的掌心,指甲陷入了皮肉也猶似不知。
林姨娘被嬤嬤扶著,站在廊上看著自己女兒不成器的一面,秀眉皺在一起,呵斥道:“瞧瞧你像什么樣子,給我回去!”
殷青黎眼睜睜看著殷青筠繞過了花園的石子路,去了前院,然后就能跟著殷正業一起入宮赴宴,心里別提有多艷羨了。
“娘親你怎么不勸勸父親,若是能將我也帶去”
“你看大姑娘去了你也想去,她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也想跟著要顆星星?”
殷青黎一口氣提到嗓子眼,急得跺跺腳,眼尾勾著銀光,偏又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娘親”
林姨娘看慣了殷青黎這幅矯揉造作耍可憐的模樣,心里本就煩得很,哪里還有心情聽她的埋怨,語氣也不怎么好了,“你對著我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去找你父親將我提為平妻,這樣你也算是個嫡女了,自然就能跟著去參加皇后娘娘的壽宴了。”
林姨娘這無疑是往殷青黎心口捅刀子,她最在意的嫡庶尊卑居然從她最愛的娘親嘴里說出來的,簡直猶如利劍穿心,讓她心里最后一點念想都破滅了。
陳氏不死,她們母女就永無出頭之日。
殷青筠一日在殷府,她們母女一日便不能揚眉吐氣。
“回屋去將你那副屏風繡好,等你父親過壽時還能派上用場討個歡心,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林姨娘也是才想起來,陳氏這一走于她們菡芍苑沒有半分好處,臉色越發差了。
到了明德門前,殷青筠下了馬車,就看見京城中的高官權貴和命婦貴女到的差不多了,殷正業也正好下了馬車,朝她走來。
殷青筠眸中笑意淺淡,望著面前極為陌生的父親嘴角掀起一抹輕嘲的弧度,“父親這般看著女兒作甚,可是有什么吩咐?”
此時太陽西移,殷青筠的臉蛋上被尚還帶著些溫度的斜陽混著紅霞映照得多了幾分煙火氣,莞爾一笑,杏目中水光瀲滟,清澈透亮。
這樣一幅好皮相,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個。
殷正業也不知怎么就跟她走到這般田地,記得她幼時最喜歡的就是光著腳丫跑到書房去,一聲聲甜甜的父親,叫得他心都要軟化了。
可現在殷青筠一派矜嬌寡淡的樣子,完全不將他放在眼里,即便是有,那也是掩藏不住的厭惡憎恨。
殷正業眼前似是被刺痛了下,微微別開臉看向別處,緩緩出聲道:“等會兒皇后娘娘的壽宴陛下定然會出席,還會問起你母親的近況,你曉得該怎么回話吧。”
陳氏身份特殊,陛下向來給予特殊的照拂,若是曉得了陳氏跟他吵了一架就搬去了大佛寺長住,不說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的責罰他,心里怕是會對他極為不滿,在朝中給他穿小鞋怎么辦。
殷青筠眼睛都不眨一下,唇邊的嘲諷意味越發重了些。
這樣就怕了,真是無趣。
半個月前罵她是孽障的那股狠勁都去哪兒了,這會子倒是慫了,生怕她跟皇帝告狀,然后他官位不保,再不能享受如今攥在手中的榮耀。
“父親這是什么話,女兒自幼秉承庭訓,陛下若要向女兒問話,女兒還能編瞎話欺瞞陛下不成?”
殷青筠提著裙擺向宮門走去,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殷正業剛漫上幾分怒火卻又極力忍下的臉龐,笑得肆意無恐:“父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殷家當年孤兒寡母,如無根浮萍一般,攀著陳氏才有了如今的富貴。
若殷正業當年放棄仕途、不入朝為官,陳家也不會將陳氏逐出族譜,陳家百年望族,殷正業也定然后半輩子無憂無慮。
不過也算是萬幸,陳家慧眼識珠,沒將殷正業這等小人迎回去當姑爺。
明德門到福熙殿的路不算近,周遭的貴女大都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性格怯懦一點兒的就牽著各自母親的衣袖,亦步亦趨,說說笑笑,十分溫馨。
殷青筠腳下步履端莊,搭在小腹間的纖纖玉手卻攥出了青白之色,面上的寒霜也壓不下來,大約是那名叫嫉妒的東西在心里頭作祟,令她不快。
母親不過才走了十幾日,她這心里頭就空蕩了。
別人家的母親總是要強,在后宅中叱咤風云將庶妾子女管教得服服帖帖,只有她的母親柔弱得跟團棉花似的,即便背后有皇帝撐腰,也還是被林氏欺負得死死的。
遙想上輩子母親含淚而終,她跪坐在靈柩前整宿整宿地哭,猶如被人猛地掐住了心臟喘不過氣來。
她恐懼那種感覺,這一世更不想經歷第二遍。
她只想安靜地伏在母親腿邊,聽母親唱好聽的童謠,聽母親說她自己兒時和姊妹間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