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

第一百九十五章 登門

昭豐帝揉了揉眉頭,冷眼看著殿中大臣們的爭執。

一方說,羅二老爺修身不正,治家不嚴,難堪大任,當罷官。

一方說,羅二老爺的嫡長女將嫁入蠻尾為妃,若是罷官,有損大周顏面。

昭豐帝掃羅天珵一眼:“羅指揮僉事怎么看?”

羅天珵肅手而立,朗聲道:“陛下若是問的家事,臣身為子侄,不敢妄議叔父。陛下若是問的國事,官員德行有禮部和都察院監督,不在其位,臣不敢妄言。此事但憑陛下圣斷。”

昭豐帝面上并無多少表情,緩緩掃了爭得面紅耳赤的大臣們一眼。

心中卻是冷笑。

多大點屁事,還爭成這樣。

一個五品的官兒,要不是出自鎮國公府,他連長什么樣都沒印象。

又剛賜了婚,把這點事鬧這么大,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朕記得,鴻臚寺還缺人,羅郎中就去鴻臚寺任寺丞吧,日后正好可以多與蠻尾打交道。”

羅二老爺得到消息時,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鐵青著臉回了馨園,照著田氏心窩就是一腳。

田氏一聲慘叫,歪倒在床塌邊,丫鬟們慌亂尖叫。

羅二老爺還不解氣,抬腳又要踹,匆匆趕來的羅知雅冷喝道:“父親,您再踹母親一腳試試?”

“你說什么?”羅二老爺沒想到一向乖順的女兒會這么對她說話。氣得臉色更黑,“混賬,你這是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羅知雅毫不退步:“那父親您呢。這樣踹母親,是想要母親的命不成?”

彎腰把田氏扶起來,田氏喘著氣瞪著羅二老爺。

“你別瞪我,這下好了,我從正五品,一下子降到了從六品,你滿意了吧?你可打啊。鬧啊!”

田氏捂著心口,疼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老天。這么說,她從宜人降為安人了?

這是怎么了,一串串倒霉事,像是中了邪似的?

不行。她一定要回娘家一趟!

“你這蠢婦知不知道,本來皇上給元娘賜了婚,我這官位是要往上升一升的,現在可倒好——”羅二老爺越說越怒,望著田氏的眼神像看著仇人似的。

羅知雅側著身子擋住,抬了下巴:“父親大人,您只記得母親和您鬧,那怎么不想想是為什么和您鬧呢?若是您修身正,又何至于惹出今日的禍事來!”

啪的一聲。

羅二老爺打了羅知雅一個清脆的耳光。

“元娘!”田氏抱住羅知雅。

“混賬。你這樣和我說話,可知道孝道二字怎么寫?”

羅知雅松開手,露出腫得高高的面頰來。

她垂下眼簾。嘲弄的笑笑。

原來相敬如賓的父母,疼她的父親,傲人的家世,那層遮羞的輕紗一旦扯開,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怎么就一下子變成這樣了呢?

一抹淺笑像是初綻的梅。冷凝在羅知雅唇角,聲音清清冷冷:“父親大人。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先有慈,才有孝!”

“你——”羅二老爺氣極,手高高揚了起來。

羅知雅把臉揚起:“父親大人,你打吧,反正我逆來順受慣了,你們讓我謙讓弟妹,我就讓,讓我遠嫁蠻夷,我就嫁,要打我,那就快打,反正以后想打也打不著了。”

“夠了!”田氏攬住羅知雅,“老爺,您有能耐,沖女兒撒什么氣。有本事,你休了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

田氏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心里默默道,你真的敢,才怪呢。

羅二老爺狠狠瞪了田氏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元娘,你沒事吧?”

羅知雅躲開田氏的手:“娘,那女兒先回房了。”

如今她們母女都被禁了足。

田氏是不得出自己的院子,羅知雅是不得出府。

回了屋,羅知雅就這么靜靜坐在窗前,捂著臉,看著窗外梧桐落了一地葉子。

有兩個十來歲的小丫鬟掃著落葉,大概是起了童心,二人蹦蹦跳跳的踩著落葉,臉上是純粹的笑容。

羅知雅看得刺眼:“把那兩個丫鬟給我叫來!”

兩個小丫鬟不明所以的進了屋請安。

羅知雅走過去,劈手就各打了一巴掌。

“姑娘?”兩個小丫鬟捂著臉,滿是驚恐,卻不敢哭。

大姑娘一向溫柔可親,這是怎么了?

羅知雅心里升起一股邪火,拔了簪子照著離得近些的小丫鬟臉就劃去:“誰讓你笑,誰讓你笑!”

已經嚇懵了的小丫鬟,臉上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尖叫起來。

另一個小丫鬟轉頭就跑。

“你敢跑?”羅知雅抬腳追去。

小丫鬟在前面跑,羅知雅舉著帶血的金簪在后面追,回過神來的丫鬟婆子們忙追去。

不知不覺一群人就跑出了院子,路上遇到的下人們大驚失色。

總算是把羅知雅追到了,老夫人那邊也聽到了消息。

“去把大姑娘帶來!”老夫人已經氣得不行了,對楊嬤嬤說,“你說二房這是怎么了,一個個的都不省心。元娘向來懂事,我可真不信她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刻薄下人的主子不是沒有,可那都是關起門來的事,要是哪家姑娘刻薄下人的名聲傳出去,就是笑話了。

楊嬤嬤沒有做聲,心中嘆了口氣。

人吶,什么都完滿時,舉手投足當然是美好的。

可一旦有了一連串變故。想要壓垮一個人,也許只需要一根稻草的事兒。

所以一個人順風順水時美好不足為貴,要是一個人身臨逆境。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那才是可貴。

“元娘,祖母不想多說了,去祖宗面前跪著吧,什么時候清醒了,什么時候出來。”

然后掃一眼屋里的丫鬟:“你們,可要把大姑娘照看好了。”

羅知雅臉上是瘋狂過后那種令人驚心的平靜。一言不發的被人扶下去了。

甄妙換了一身大紅騎裝,早早地就在垂花門口候著。遙遙見了下了衙才回來的羅天珵,招了招手。

明媚的笑容,大紅騎裝與身后天際西墜的晚霞幾乎融為一體,晃得對面看來的人有些睜不開眼。

羅天珵只覺心莫名一跳。快步走了過來。

“怎么在這里等著?”

甄妙露出個笑臉:“世子,你不是說要教我騎馬嗎?看我這身衣裳怎么樣?”

羅天珵從上往下看去。

因是便于行動的騎裝,就格外修身利落。

嗯,似乎又大了不少。

“世子?”

羅天珵移開目光,輕咳一聲:“走吧,我帶你去練武場。”

鎮國公府以軍功起家,自然是少不了練武場的,占地還不小,隨便跑跑馬勉強夠了。

羅天珵指著一匹棗紅馬:“這匹馬溫順些。你先試試。”

“嗯。”甄妙湊過去,馬打了個響鼻。

“它叫什么名字?”

“紅云。”

甄妙露出討好的笑:“紅云,我很輕的。讓我騎一下。”

“咳咳。”羅天珵別了頭輕笑。

甄妙才不理,回憶了一下原主如何騎馬的,然后伸出手抓住韁繩,翻身而上。

紅云鄙視的掃甄妙一眼,往前走了兩步。

正上馬的甄妙頓時不上不下的掛在了馬上。

羅天珵哈哈笑起來。

他了解紅云,性子溫順。又喜歡作弄人,倒是不會傷著她的。

甄妙就那么斜掛在馬上。坐又坐不起來,下又下不去,還聽著某人的嘲笑,頓覺臉都光了。

艱難的伸手,從衣袖里摸出一塊糖:“好紅云,我請你吃糖。”

紅云相當給面子的把糖卷進嘴里,果然不再亂動。

甄妙借此坐直了身子,得意瞟了羅天珵一眼,一夾馬腹,跑了起來。

圍了練武場跑了十來圈,甄妙只覺痛快淋漓。

她實在太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了,只可惜是小小的練武場,要是這樣奔馳在青山綠水之間,那該多爽快。

二人并肩往回走。

“元娘那邊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兒?”

“嗯,是吧,我沒多打聽。”

“怎么?”羅天珵不解,在后宅的女人,不就天天盯著這些事嘛。

風吹來,帶走身上的汗,甄妙覺得很舒服,笑盈盈道:“我要讀書,要習字,要練武,還要下廚,事情太多了啊,以后還要騎馬呢。”

“是,你事情是挺多的。”羅天珵笑了笑,眼中是不曾見過的溫柔。

甄妙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快走,出了一身臭汗。”

“你又沒騎馬,哪出汗了?”

“呃,所以我說的是你。”羅天珵嘴角翹起來。

甄妙笑容一僵,這個混蛋,真是夠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啊!

抬腳憤憤地走了。

大王子是蠻尾國的儲君,已經與被封為公主的初霞郡主定下了親事,自然是要回國的。

只等著大周欽天監算出大吉的日子,再遣特使前來迎親。

“大哥,你真不要見那公主一面,就這么回去了?”二王子只覺不可思議,“萬一那公主有什么問題怎么辦?”

大王子笑了:“和親公主代表著大周的臉面,能差到哪里去。二弟,你就不要為我操心了,我們再不回去,父王該怪罪了。我看是你想再見那姑娘一面吧?”

二王子嘿嘿直笑。

“上次沒見著,現在我們要離開了,正好去國公府拜別一下。”

鎮國公府這邊,老夫人看著遞來的拜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