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的婚事算是有了著落,田氏總算安了心,這才有了精力,打算對付西跨院那個禍水了。
要說這嫣娘,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守在那小院子里,讓她想尋錯處都沒機會。若不是羅二老爺兩條腿天天往那邊跑,她還真以為那是個安分的。
田氏強撐著身體管了家,自是多了許多便利,更何況那大廚房里原就有她的人,現在也無非是等待最好的時機罷了。
田氏這邊打起精神要收拾嫣娘,玉園的西跨院,同樣不平靜。
胡姨娘之前寫了信給幼弟,遲遲得不到回信,只得又派了人親自去了一趟寶陵縣。
寶陵縣距京城不遠,快馬加鞭,不出十日便是一個往返。
那派去的下人沒把人接來,總算帶回了口信。
“哥兒說了,學業繁重,就不來了。”
胡姨娘很不高興,對心腹婆子抱怨道:“嬤嬤,你看奇哥兒怎么不來呢,他十歲大的小人兒,學業能繁重到哪里去?”
那婆子忙安慰道:“哥兒自小就是個好學的,跟著那先生讀書慣了,許是覺得來京城耽誤時間——”
胡姨娘扼腕:“他年紀小,哪里懂這些,這京城才是文人薈萃之地,等他來了,先尋一個更有學問的先生,過上兩年我求老爺把他安排去國子監讀書,將來金榜題名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婆子便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小主子讀書是大事兒,她一個婆子,當然不懂,也不好亂說。
“不行。”胡姨娘一甩帕子。“我再寫信催催他。”
她提筆,利落的寫了信,洋洋灑灑一大篇,把來京城的好處細細說了,寫完吹了吹,道:“奇哥兒大了,有了主意。總要跟他說明白才好。不然我這當姐姐的為他好,他反倒不領情了。”
“看您說的,哥兒哪能不想著太太呢。打小可是太太把哥兒拉扯大的。”
胡氏這才抿嘴笑了,腦海中晃過那個一本正經的小人兒,倒是越發想幼弟了。
這姐弟雖有血脈親情管著,可人的感情都是相處才更深厚。幼弟留在寶陵,就算有國公府的名頭護著。他年紀小,又一心讀書,也難保在有些事上被親族們蒙蔽了。
且幼弟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若是能中了進士。她這當姐姐的雖是姨娘,卻也能有幾分底氣。
想到這里,胡姨娘就心里難受。老爺的心也太狠了,他們也當過正經夫妻。可現在老爺守著妻妾之別,難得回來一次,她還要借著七郎的名頭才能讓他往她這來上一兩遭兒。
那戚氏有了身孕,不能伺候老爺,他寧可留在書房里,也不多往她這來。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是妾嘛!
她仔細想過了,她和戚氏,都和老爺有幾年的夫妻情分,戚氏有兒子,她也有兒子,她比戚氏差的,就是這層身份,偏偏老爺是國公府的公子,講究這些,她真是無可奈何了。
若是戚氏沒了——
這個念頭,已經在胡氏心里盤旋了許久。
憑著她對老爺的救命之恩,說不定就能打破那規矩,讓老爺把她扶了正。
畢竟老爺不是長子,又是武將,就算有些不大講究的地方,也不算什么。
退一萬步,就算她還是只能當個姨娘,老爺娶了繼室,那填房可和老爺沒有好幾年的夫妻感情,更沒有兒子,想要像戚氏這樣死死壓著她,卻是不能了。
胡姨娘扯了扯帕子,壓低了聲音問道:“廚房那邊,可打點好了?”
那婆子點頭。
胡姨娘笑了。
她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她再清楚不過,那些下人,有哪個見了錢不眼開的,所謂的忠誠,不過是塞的銀子還不夠多。
且她平時打點那些人,并不提什么要求,一來二去,那些人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拿的多了,再想斷了,卻是難了。
拿人手短,等她需要用人的時候,難道還能推脫么?
“不忙著動手,我看馨園那位二夫人,定是容不得她院子里那位有孕的通房的,說不定咱們到時候只需要順水推舟就好了,這樣就算暴露了,也不關咱們的事兒。”
那婆子遲疑著點了點頭,有心想勸勸,終究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她一直看著太太長大的,太太因為母親去得早兒,不像尋常人家的姑娘那么嬌貴,后來老爺也沒了,太太受到的萬般難處她是一直知道的,能把那個家撐起來,又怎么會沒有些手段。
出手對付戚氏,要她說,是有些過了,可太太認定了的事兒,卻是無人能改變的。
很快到了六月,天熱了起來,大清早外面樹上知了就叫著,吵得人心煩。
這一日,甄妙過來給老夫人請安,特意帶了解膩消暑的翡翠涼果。
老夫人去年吃過后就一直想著這一口,見了頓時心情大好,當著甄妙的面就連嘗了兩個,笑道:“你二嬸忙著管家,我看她一直臉色不大好,就免了她日日請安,你四嬸有了身孕要養胎,我這里倒是越來越清凈了,幸虧有你這丫頭在,不然我這老婆子,吃東西都覺得沒趣了。”
甄妙笑道:“祖母喜歡吃孫媳做的東西,孫媳才覺得高興呢。”
老夫人喝了一口清茶,轉了話題:“我聽說,大郎放出去的那兩個通房也都有孕了?”
甄妙嘴角笑意微僵。
那兩個通房,她沒放在心上,哪還打聽她們有沒有孕啊,倒是老夫人居然還留心這個?
老夫人看甄妙這神情,哪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老太太心里也苦啊。
你說長房就這么一個獨苗孫子,成親一晃快兩年了,到現在媳婦肚子居然還沒有動靜,老太太面上不顯,心里能不著急嗎?
這還不是最讓老太太憂心的,那兩個通房打發出去后,老太太多了個心眼,派人留意著,沒想到這一留意,就發現兩個通房打發出去不到三個月,就全都懷上了!
這下子,老太太整個人都不好了。
說得難聽點,不怕媳婦不能生,就怕這男人不能生啊!
她那大孫子,看著挺生龍活虎的啊,莫非有什么問題是表面看不出來的?
見老夫人盯著她不放,甄妙勉強笑笑:“能當個正頭娘子,生兒育女,她們也是有福氣的,說起來,倒是孫媳粗心了,沒怎么操心過這些。給她們挑人家的事兒,全是世子操心的。”
聽到這里,老太太心情更差了。
要說起來,那兩個通房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她這大孫子把人打發出去也就罷了,還能給挑好了人,這心里竟是一點不別扭,該不會,大郎他不行吧?
“大郎媳婦啊,你嫁過來,也有一年多了吧?”老夫人拍了拍甄妙的手。
甄妙笑得有幾分勉強。
老夫人這話一開頭,后面是不是就該給世子安排通房了?
雖說如今他們夫妻琴瑟和鳴,恨不得日日纏在一塊兒,再容不了旁人進來的,可若是老夫人發話,她身為孫輩,又是嫁過來一年多肚子沒動靜的,真不好開口拒絕。
院子里現在好不容易清凈了,就算弄進來當擺設,想著也是堵心的。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是新添的通房再被打發出去,到時候她的名聲就不好聽了。
甄妙琢磨了一下,琢磨明白了。
罷了,這人生在世,哪能里子面子全要了,她總不能為了一個好名聲給自己添堵,既然這名聲早晚都要玩完,那也不用等什么以后了,省得多些堵心,老夫人現在若是開口,她就不要這臉面了,直接拒絕了。名聲不能吃不能喝的,她沒這個閑工夫養著!
甄妙打定了拒絕的主意,反倒從容多了,淡淡笑道:“是啊,日子過得還真快,那時候孫媳才剛及笄呢。”
夫妻的房中事,大郎媳婦肯定不好說的,老夫人使了個心眼,直接詐道:“大郎媳婦,你說你受了這么久的委屈,怎么就不知道和祖母說呢?”
甄妙眨眨眼。
等等,這話本貌似有些不對!
她受什么委屈了?
難道說,世子因為是重生的,所以對人的態度不大正常,特別是對她忽冷忽熱的事兒被老夫人察覺了?
這也不能吧,這都是他們夫妻關起房門之后的事兒,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清風堂里,還有老夫人的眼線?
甄妙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見老夫人拿眼瞄著她,只得先應付過去:“孫媳不委屈,大郎……大郎現在挺好的……”
老夫人倒吸一口氣。
什么?現在挺好的,這就是說以前果然不好了?且看大郎媳婦這勉強的樣子,說不準現在也是不行的!
老夫人整個人都不大好了,忍不住道:“大郎媳婦啊,自打你嫁進來,祖母就把你當親孫女一樣的,你受了那么大委屈,怎么就一直憋在心里呢!”
甄妙有些感動,又有幾分慚愧,原來老夫人不是要給世子添通房,而是擔心她受了委屈。
“祖母,孫媳真不覺得委屈,您就放心吧。”
老夫人都沒法呼吸了,撫著胸口道:“我這沒法放心吶。大郎媳婦,大郎身子有問題,你怎么不早說呢?這女人身子有問題得治,男人也是一樣的啊,大郎愛面子不提,你怎么也糊涂呢?”
納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