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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二章，軟肋和鎧甲！

陸羽茶室是廣陵城南的一個普通茶樓，裝飾，門面，位置都沒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是經常有些“神秘”的客人指定包廂。

這座三層高的仿古建筑就在廣陵橋的南邊，離江陵區委區政府很近，時常有些政府活動會被安排在這里。

小茶室里，楊子軒和李煥相對而坐，服務員進來奉上茶水，又退了出去，把門嚴實的合上。

楊子軒把面前的茶杯推到李煥面前，說道，“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吧，你眼袋重了很多。”

“年底了，不省心的事情太多，也無可奈何，我都感覺我回到了年輕時代，不停的簽字，不停談話，不停各種會議，身心疲憊，不停重復的機械勞動。”李煥搖頭苦笑。

楊子軒能理解，自從站隊到他這邊，這個逐漸堅定的盟友就被人拿著放大鏡去觀察，難怪要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的。

“該放的權力，就不要抓在手里，不要擔心手下會出簍子，就算出簍子，他們也沒法一刀子捅到你。至少要問我同意不同意。”楊子軒摸了摸鼻子，“都快過年了，說這個也不甚吉利。”

李煥默默點了點頭，說，“我看盧海生同志，很多小動作。”

“總得來說，這趟燕京之行，有得也有失，得到了一群干部的信任，失去的，就是多樹立了幾個敵人。”楊子軒呵呵一笑。

“常在河邊走，怎么不濕鞋，在我看來，這些人，市長您遲早要樹的。倒不如挑明了，免得他們躲在暗處打悶棍。”

“難道現在就不能打悶棍嗎”楊子軒苦笑著喝了一口苦茶。

“有人會幫您監督著他，現在市里誰不知道，你不怎么待見盧海生同志啊？我想他現在都要怕得發抖吧。一些和他關系不好的人，現在舉報信現在已經像是雪花片一樣寄給市里各單位去了。而且盧海生和光正集團那批人。最近打得火熱，有問題是正常的。”李煥耳目靈通。

“他和光正接觸，這倒是很好一個起點，由他去吧。”語氣中，楊子軒目光堅定，帶著強大的自信。

李煥遲疑了一下。問，“市長這是？”

“釣大魚。”楊子軒嘿嘿一笑。

李煥神會，后背脊梁一涼，為對楊子軒手腕冷酷后怕，隨即慶幸，幸好自己和這個青年是一個立場里的。

“市里的新年晚會。您看怎么搞？”李煥轉換話題。“元旦晚會的操辦，我想問問您的意見。”

“這種事情，不用向我請示吧，你自己決定就好了。”楊子軒擺了擺手“涉及大筆財政款項支出，還是要請示您的。”李煥遲疑了一下，說道。

楊子軒蹙了蹙眉頭，卻不動聲色。“怎么了，打算大操辦？”

“大操辦是必須的，畢竟今年我市取得了不少驕人的成績，我市幾年的經濟成就在省里都抬不起頭來，今年幾個大項目上馬，面子上好看。經濟總量超越鎮河，排位上好看。增速全省應該是前三了，數據上好看。不操辦一下，對不起我們那些這一年辛苦出力的同志。”李煥不愧是搞宣傳出身的，說話都一套一套的。

楊子軒放下茶杯。沒有說話，等他說完。

“為此呢，我們宣傳部開了幾次部務會議，一致決定，請一個大明星來參加我們的元旦晚會。”

“請誰呢？”楊子軒摩挲著杯子。

“市長的那位表姐能放手嗎？她的名氣就足夠驚嚇住很多人了。”李煥微微一笑。

楊子軒手一顫。隨即平靜，許菁的真實身份，瞞得住別人，肯定瞞不住李煥，兩家住在一個院子，許菁雖然很少拋頭露面，但是李煥這個宣傳系統的老家伙，要認出許菁這影視名人，實在是情理之中。”

“她不能拋頭露面。”楊子軒平靜說道。

也不管李煥會怎么誤會，這種事，本來就越描越黑，李煥估計把許菁當成他的禁臠了吧。

李煥識趣不再提，說，“聯系明星方面，我想交給許小姐的公司去聯系。”

“老李啊，你可不能因公濟私，許菁是我表姐，但是不能因為我的關系，給她的公司介紹業務。”

李煥以為楊子軒是一套客氣說辭，忙道，這個自然。

楊子軒知道他還是沒明白，便道，“這事兒，可不能搞人情，盯著我的人不少，你不會想把我成一個人人可打得靶子。”

李煥一驚，知道楊子軒不是開玩笑，許久才笑道，“市長怎么說，我就怎么做。”

“找大明星代言，這個我沒意見，好事。”楊子軒停頓了一下，“但是怎么去實施，請誰來，這錢怎么出法，都要斟酌下。”

畢竟宣傳部上下也需要出業績，既然李煥敢拿到他面前提，就不應該反對了，否則大大削弱李煥在宣傳部的威望不說，還會讓外界猜測他和李煥關系出了問題。

“這也是。”李煥遲疑了一下，以為楊子軒要反對了。

要卡一個項目，通常都是以這種方式和理由。

茶室內，茗香縈繞，顯得有點沉默。

“我看這樣吧，先挑幾個明星人選，給大家討論一下，要找形象健康的，積極向上的，不能找那些形象負面的，同時財政款項呢，是不能用的，錢這個東西，我再想辦法，好吧？”

李煥心頭大石落下，這等于楊子軒把麻煩攬走，把功勞推給他。

“那我們宣傳部先擬定幾個明顯星，再交給您過目？”李煥大喜過望。

“不用了，這種事，我就不參與了，你可以把名單給市委辦公室那邊商量討論一下，市府這邊，就不用再征詢意見了。”楊子軒食指敲了敲桌子。

宣傳部畢竟是市委山頭，雖然李煥是自己的盟友。但是，宣傳部和市委關系長期僵化，總是不好的。

李煥心里也服氣，人家年紀這般輕，就已經坐到大佬的位置。是有道理的。

談完正事，兩人就開始侃大山，聊了省內的一些動態。

“省水利廳那邊，似乎對我們工作很不滿意。”李煥忽然想起。

“怎么說？”

“水利廳一個巡視員在省報上面批評廣陵秦河的防洪大堤是豆腐渣工程，根本扛不住明年夏天的大洪水，措辭嚴厲。引起了一些省里高層注意。”

“這個巡視員也未免水平太低吧了，先不說我們防洪大堤是不是有問題，但是難道水利廳已經能夠預測出明年夏天就會來大洪水？”楊子軒鄙夷。

“太扯淡了，我讓人給市委市府辦公室各送了一份，周書記也沒做批示，只是圈閱了。”李煥笑著說。

“你們宣傳部可以找個筆桿子。寫一篇批駁一下，防洪大堤的問題，主要是之前偷采砂石造成的，不過偷采砂石的那批人，已經被法辦了，但是防洪大堤還是需要加固，主要問題在于資金缺乏。我讓水利局配合向上打個報告，申請一筆水利資金。”楊子軒突然想惡心他們一下。

李煥連聲稱是。

幾天后，《生命之堤岸，需要用心加固》一文在廣陵日報刊登，第二天便被省報轉發，文中詳細分析廣陵水利防洪面臨的問題，同時采訪多個水利局，農業局的干部，說出廣陵水利防洪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資金匱乏。

這篇文章很快傳到了呂青青手中，氣得她直接把水利廳的一干頭頭叫過來。狠狠說道，“這廣陵，簡直就是個無賴。”

呂青青把報紙直接甩到了那個巡視員臉上。

本來想揭露一下廣陵的水利問題，他們倒好，黏上來了。要錢要項目要人……

楊子軒當然不會知道自己把這位背景深厚，不茍言笑的副省長氣得渾身發抖，呂青青在辦公室關起門大發雷霆的時候，楊子軒正在督查全市的安全生產和節假日安全維護工作，慰問一線的安監人員和施工人員。休憩期間，李義東湊到他耳邊說元旦晚上的人選在市委那邊扯皮了好久，最后決定請柳瀟情，柳瀟情是此時大紅大紫的女明星，出場費高昂。

“市委的人，還真是會獅子大開口。”

“這柳瀟情的出場費，現在是多少？”楊子軒隨口一問。

“只能說是有市無價，就算市里肯花大錢，能不能請來，也是個問題。”李義東調查得很清楚。

“這錢未必用得不值得。”楊子軒笑了笑，忽然想起了柳瀟情這個大明星的一些往事。

“關鍵是，這個柳瀟情沒那么好請來吧。”李義東猜不準楊子軒的心思了。

城北大運河廣場的毛家飯店里，微微謝頂的男子和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男子，相對而坐。

席間觥籌交錯，沒有其他人作陪。

“老哥，你說他是不是欺人太甚啊？就算那個服務員是他的心頭好，也不至于這樣對待一個老干部吧？”

“真的欺人太甚，我早就領教過了，所以啊，我們要更加團結一致對外，不能讓這等人一直騎在我們頭上拉屎。”

“對，強強聯合才是王道。”

“來，為我們的強強聯合，再干一杯。”

“不過，照我說啊，接待辦的那個童海蓮是不是也該換換了？”

如果市政府的人在場，一定認得出，這個大腹便便的男子，正是顯赫一時的副市長盧海生同志。

坐在他對面的，是市委辦公室主任費統。

“童海蓮不好動，她有點關系？”費統搖了搖頭。

“看不出來啊。難道楊子軒給她撐腰？”盧海生吃驚。

“不，不，她的根在省里……”費統指了指桌面的蒜苗。

“是苗……”盧海生話到了半截，停住了。“差點忘了這尊大神。朱書記的左膀右臂，省委的紅人啊。”

“明白就好，苗同志，一直都很低調，不過如果誰小覷他在廣陵的影響力。絕對要吃虧。”費統喝了幾杯酒，臉就紅得像猴子屁股，開始亂說話了。

兩人把桌面的一瓶茅臺喝得七七八八，有了幾分醉意，就開始談起了風月。

“聽說元旦晚會。要請柳瀟情來啊？這是確定的事兒嗎？她可是風情萬種啊，能來廣陵再好不過了。”盧海生臉上有些期待，腦子里春色蕩漾。

“這可是大老板定的，你說呢？”

盧海生一驚，“周書記還管這茬事啊？”

“哈哈，你這就有所不知了。他也喜歡柳瀟情得緊啊。”

十二月份的天氣真是奇怪，入夜時分下著小雪，過了十點鐘，雪停了，清冷的圓月孤懸在空中，楊子軒堅持自己開車出來。在劉可克眼里怕是掩耳盜鈴，每次他自己開車，通常都是有女人過來，要么便是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隨著卡帶轉動，飄出陳慧嫻的聲音，清冽，純粹。干凈，月半小夜曲的旋律，融入這清冷的月色當中，楊子軒心思便亂了，九四年還是港樂大行其道的時候，四大天王的名頭如日中天，成為唱片界不可復制的營銷傳奇，離陳慧嫻大紅大紫的九一，九二年，已經有一段時間。依稀記得。新世紀后，在深圳開演唱會的時候，在現場，見到昔日金曲女王單身依舊，聲音清冷。全場緬懷90年代的空氣的情景，有種說不出的震動，斯人已老的感覺，驀然而生。

當時聽到人說，最好的懷念是什么，不是一次次的追悼會，不是寫幾段矯揉造作的傷感文字，而是就是再回到那個時代，去呼吸那個時代空氣，跟隨那個時代脈動。

陰差陽錯，他恰恰回到了這個時代。

積郁在心頭的算計，頓時消失殆盡：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干一番事業吧，就算失敗又如何？這命本來就是撿來的。

電話響起來，猛剎住車，把車停在路邊靠著，跟隨在后面的皇冠也停了下來，怒道，“你想弄死我嗎？突然剎車！”

楊子軒蹙了蹙眉頭，沒理會，接過電話，張碧筱說她讓南蘇分公司的車送到了高速路口，讓他趕緊過去接人。

電話里面溫存了一下，楊子軒便說有事先掛，車窗外砰砰砰的，兩條黑衣壯漢在猛力拍打車窗，楊子軒搖下車窗，問怎么回事。

兩條壯漢，滿臉橫肉，黑色的沖鋒衣，很像私人保鏢。

“滾下來！”

楊子軒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兩條壯漢等他一出來，就把他扯到一邊，另外一個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推，想推倒他，卻沒推動。

“小子，你不知道這樣剎車很危險嗎？要是我們老板出了什么差池，你吃不了兜著走啊。”壯漢也看出楊子軒有點身手，沒剛才那么囂張。

“去，給我老板道個歉，這事兒就揭過了。”壯漢拉扯他衣袖。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楊子軒走過去，朝皇冠車后座的人道了個歉。

路邊沒有路燈，但是借著來往車輛的車燈和月光，楊子軒還是看出那個“老板”是個女的，而且是個大美女，雖然戴著墨鏡，但是紅潤的嘴唇和白皙的皮膚，鵝蛋臉頰，都說明，這是個絕色。

“我們還要趕時間吧？”等楊子軒道歉完畢，“老板”開口朝司機說，至始至終沒正眼看楊子軒一眼。

等皇冠開走，楊子軒把著方向盤，苦笑，真是流年不利啊。

年前是電子產品的銷售旺季，陽晨電子全年業績較去年翻了一倍，尋呼市場迅速擴大，尋呼機進一步成為普通也消費得起的產品，打著自主品牌的旗號，陽晨和摩托羅拉這個國際大牌進行近身肉搏。

去高速路口把碧筱接了過來，上半年才學了車，碧筱就搶了他的駕駛座位置。

“陽晨電子總裁給我當司機，這感覺不錯啊。”楊子軒忽然想起了那個“跪著唱征服”的笑話，目光瞥向碧筱紅潮濕潤的粉唇，有些促狹，期待。

“美吧你，開我把你這車飚起來，你還能不能這么享受！”碧筱沒猜到他的齷蹉心思。

“那明天，我們都要上頭條，廣陵市長和陽晨電子美女總裁神秘車禍身亡。”

“果然狗嘴是吐不出象牙的。”

“象嘴也不見得吐得出象牙！”楊子軒冷不丁來一句，惹得美人哈哈大笑，嚇壞了坐在副駕駛座的楊子軒。

天寒地凍的，夜還不算深，但是路上幾乎沒行人，只聽見引擎的轟鳴在顫抖，瞅著個安全的晦暗的路口，停在了一盞已經熄掉的路燈柱子下面，偶爾有一兩部過往的車輛。

“好冷啊！”碧筱把脫下的羽絨服從包里抽出來。

“我借個懷抱給你暖一暖吧？”楊子軒按住了她的手，說道。

碧筱含著暖暖的笑，沒有說話，把座位調低，兩人并排仰躺著，可以看見窗外孤懸的清冷月色，把豐韻的身子往楊子軒身上挪了挪，依偎在他的懷里。

能夠聽見對方的喘息聲音，楊子軒突然側頭看著碧筱的嬌艷臉龐，她能夠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這灼熱，不是情欲，黑漆漆的眸子里，藏著無限的溫柔，讓疲憊的她，突然有了依靠一樣。

“你說，愛一個人什么感覺？”

“像突然有了軟肋，又突然有了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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