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后傳了幾次話……”
柳瀟情對楊子軒徹底放下戒心,在紙上寫了幾次傳話的內容。qxW.cM
“他們還讓我帶過東西,包裝很嚴實,我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那你都把東西交給了誰呢?”
“交給了一個叫傅澤平的人。”
“傅澤平?”楊子軒對這個人毫無印象。
“能大概描述一下這個人的外貌特征嗎?”
“個子不高,皮膚黝黑,像是在農村種地的莊稼漢,但是有較高的知識水平和警覺性。”
楊子軒也抽過一張便條,把這個人的外貌特征給記錄下來。
“這么說來,這個人應該是很會隱藏自己呢?”楊子軒抬頭說道。
“太會隱藏自己,他每次見我都會換一種造型,如果不是靠近他,根本沒法發現是同一個人。”
“那這個傅澤平會不會只是一個化名?”楊子軒緊接著說道,如果這只是一個化名,那就根本沒什么價值,和大海撈針沒什么區別。
“這個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我有一次,實在認不出他來,他的易容術,真是比演員還厲害,雖然現在沒什么易容術,但是他真的是太會隱藏和裝扮自己了。我當時沒把他認出來,就讓他拿出身份證來證明,他猶豫了很久,才給我看了他的身份證。我當時也懷疑這事兒,神神秘秘的,怕是違法的事情,多留了個心眼兒,就把這個名字給記下來了。”
楊子軒點了點頭——如果真是這樣,那可信度就要高一點。
“那你們大抵都在哪里交易呢?”
“主要在水蔭縣吧。”
“又是水蔭縣?”
“什么又是?”柳瀟情有些奇怪。
楊子軒想了想,笑著說道。“最近媒體報道了水蔭縣因為陷入省內的一起非法集資案,而動蕩不安。”
“我該不會就是間接參與了這起集資案吧?”柳瀟情有些后怕。
“不排除這個可能。”楊子軒篤定說道。
“天哪,難怪他們要殺人滅口。”
“你是關鍵證人之一,我感覺你應該受到警方的保護。隨后我會提請警方保護你。你先放心養傷好了。”楊子軒邊記錄著,邊說話。
柳瀟情突然感覺這個小弟弟。也能夠給人實實在在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是她之前從沒有過的,尤其是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更像是一根伸過來拯救她的稻草。
“主要是在水蔭縣哪些地方活動和接頭呢?”楊子軒沒注意到柳瀟情心態的變化。
“每次地點不一樣。”
“你是怎么知道他會在哪里出現呢?”
“京城讓我傳話的人,會事先告訴我地址在哪里,我然后就打的到指定的地點,他就會上前和我碰頭,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他從哪來,要往哪里去。”
“那你先說幾個地點給我吧。”楊子軒覺得還是先記下來。
柳瀟情寫下幾個地址給他。楊子軒接過來收好,醫生進來給她的腿換藥,那醫生是個追星族,興奮說道。“你是不是電視上的那個柳瀟情?”
“是的。”
“我很喜歡你演的《天命真女》。”那醫生給她腿部換了藥,拿出一張紙,問能不能給她簽個名,柳瀟情欣然答應,那醫生像是如獲至寶的拿著離開,離開的時候,瞥了楊子軒,有些詫異,也沒說什么。FqXsW
“看來你的追星族,在哪里都有?”楊子軒在旁邊笑道。
“你就別揶揄我了,快過來坐在姐姐身邊,陪陪我。”
楊子軒過去,在床沿邊,顫抖伸出手觸摸她的發絲,心里有種奇妙的感覺,柳瀟情伸出手摟著他的腰,竟然心情放開,沉沉睡去,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放心這個“小弟弟”——也許是因為他身體的殘缺,也許是他表現出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楊子軒拿過便條,留言——我先走了,有事打這個電話!
起身離開,柳瀟情卻睡眼惺忪,寫道,“你說我是不是壞女人?”
“姐姐,怎么可能是個壞女人呢?”
“那我會有罪嗎?”
“不會,相信我。”
“嗯。”
離開病房,合上門,楊子軒拿著便條,撥通了毛西溪的電話。
“顧令存的案子,查得如何?”
“調用了幾個精兵強將過來,也動用了一些技偵手段,還是沒什么頭緒。”毛西溪聲音嘶啞,通宵未睡,吸煙提神。
楊子軒知道時至今日,他的一句話,也會讓手下的人忙得不行。
“要注意不要負荷工作,身體第一。”楊子軒知道公安任務繁重,像是毛西溪雖然看起來權柄很重,但是每天要做出的決策,怕是不比他這個市長少。
“聽到您在高速上遭遇車禍,立刻打電話去了解情況,聽義東說您沒大礙,但是過程很驚險,我也是嚇了一大跳,剛省廳交通管理部門,已經下達通告了。”
“目前傷亡多少?”
“還沒有一個具體數字,截止目前,已經有十三個確定遇難,還有四個重度燒傷,十來個輕傷,主要搜查疑點還在于那兩輛貨車。”毛西溪捻滅了煙頭,“一輛是江南省的車牌,一輛是羅浮省的車牌。部里都派遣了一個值班副部長下來,省里是卓立華省長牽頭,組建現場指揮救援部,他分管工業交通,緊張得很,搞不好也要挨個處分。省紀委兩個處長遇難,聽說周杰夫書記勃然大怒,在書記碰頭會上,想讓省廳的交警隊伍負責人,立刻撤職。江南省的那輛小貨車上面,目前收到消息是運輸了危化品的,是具備運輸危化品的資質的,而且全程沒有超速,但是不挖點問題出來。不足以平民憤,現在省廳交通管理局挖掘出來的信息就是——那輛小貨車是非法改裝的,想在這一點上面做文章,說這個小貨車是非法營運。”
“省廳交通部門。那幫家伙。就會和稀泥,生怕惹禍上身。”楊子軒冷哼一聲。
“但是兩輛車都不是南蘇的。省廳那幫人想來個死無對證,把這個事故處理成了一個普通的交通事故。”
“周杰夫勃然大怒了,省廳的交通部門哪里還敢這樣?”楊子軒有些奇怪,“和稀泥能夠理解。交通管理局不想承擔責任,但是這個車禍事件明顯超過一般性質的車禍事件,難道省廳有這么大的膽子來捂蓋子?你這個消息是從哪里得來的?”
“交通管理局的老彭以前是廣陵的副局長,也是我手下的兵,他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剛傳達到他頭上,就給我來電話,這是省廳黨組會議的決定。”
“那肯定就不是省廳的意思了。應該有省委層面的大領導的指示,就算是謝海成書記,也不會武斷……”
毛西溪被楊子軒這么一說,就出了一身冷汗。“您是說朱書記的意思?”
“應該是在省委決策層形成了共識,決定了低調處理,周杰夫就算心里有情緒,也只能得服從省委的統一安排。”
“省委決策層為什么要如此決策,這個車禍明面看起來就很不簡單,雖然說兩輛營運的車輛,都不屬于南蘇,但是目前的證據都明顯指向是有意蓄謀的……”
“好了,這些等有有具體證據再說吧,我們相信省委的安排就是了。”楊子軒摁了摁腦門,“最近南蘇發生的大事小事不少,省委希望南蘇能夠在過年前盡快穩定下來,這是政治要求,肯定不希望這件事繼續沸沸揚揚的鬧下去。”
毛西溪漸漸明白楊子軒的意思,說白了,就是省上面的大佬要求穩——這應該是陳志溫和朱禮和都達成的共識,只是犧牲了周杰夫的個人感受。
以朱禮和的手腕,事后給周杰夫補償,也能夠彌補這次小小的傷害,平復他的情緒。
“不過還是可能存在變數,畢竟部里也關注這個車禍,他們未必有別的想法。”楊子軒也知道這個希望渺茫,部里來的那位副部長,更像是來指導現場搜救的,應該不會插手南蘇的本地事務。
集資案中央派人下來,其實也遭遇本地勢力一定程度的反彈,京城的大佬,也不可能完全不顧及地方官員干部的感受,天天指手畫腳,地方還怎么開展工作呢?
“如果省里真的鐵了心如此定調子,基本很難深入下去了。”楊子軒嘆了口氣,幸好他發現柳瀟情,不然他這次車禍,還真是流血流淚,還什么都賺不到。
楊子軒把柳瀟情的情況跟毛西溪說了一遍,毛西溪說道,“我早就覺得這個女人一直在南蘇轉悠不太對勁,市里請她來搞元旦晚會之后,她都在南蘇滯留了大半個月,我就覺得十分可疑了。”
“她不知道我身份,我剛才從她嘴里套了些話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一個關鍵證人,有人想把她殺人滅口,現在我們把這張牌捏在手里。我手上現在有些信息都交給你,你幫我去查一查這個傅澤平的身份,他應該打開案情另外一條線索的鑰匙。”楊子軒說道。
毛西溪不敢怠慢,認真記下楊子軒告訴他的信息,心情激蕩,“這也是大收獲啊,市長真是厲害,這么隱秘的信息,她都能夠告訴你。”
他這句話,可不是拍馬屁,像這種女人應該戒心很重的。
像周立昌想揩油,竟然被她通知周夫人過來,成為了市里的笑話。
當時毛西溪就覺得這個女人是個蛇蝎美女。
楊子軒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裝瘋賣傻的事情。
把信息交給了毛西溪,楊子軒走回陳幼竹的病房。
見房間的床頭燈亮著,幼竹捧著一本書,在看得入神,楊子軒走到她面前,她才發現,把書收起來,楊子軒看清楚書名是林少華版的挪威的森林。
村上春樹和挪威的森林是在這幾年在國內大學內流行起來的,和王小波熱一樣,成為了大學里現象級的事件。只是王小波熱還遠著呢,村上自此后常年列國內的外籍作家富豪榜,可以看出多么深刻影響這一代人。
“挪威的森林,真的那么讓人向往?”
“聽說那里的原始森林里。溪水邊。樹精,森林的精靈都在枝椏上蹦跳。靜下來還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楊子軒笑了笑,前世讀本科的時候,學校和北歐一些大學有交換生項目,有過半年時間在赫爾辛基大學做交換生。那里確實如同童話故事一樣,學校中央有一棵梨樹,梨子成熟了掉在草地上,直接就拿起來吃,特別的甜,不用洗皮,在那里。感覺最差勁的職業就是地鐵售票員,因為終年看不見陽光,后來楊子軒跟袁夏說,就那樣做一輩子做地鐵售票員一起過一輩子也不錯。
“你心里就有這樣的森林。沒人能夠靠近?”幼竹嘆了口氣,“那對碧筱,蘇晨她們都不公平……”
“這只是你的解讀,每個人心里的都有一個挪威的森林,它只是一個象征性的隱喻。在我心中它的隱喻是一場意外的艷麗的相遇。”楊子軒哼起披頭士那首名曲,“我曾經擁有過一個女孩,或者我應該說,是她擁有了我,她帶我去看她的房間,這很好,不是嗎?像挪威的森林一般清冷……”
幼竹笑著要趕著他出去。
就在旁邊的椅子上靠著睡了一晚,起來之后,就看到陳志溫到省人民醫院慰問傷員的鏡頭,云霄雪霽之后,李義東和宋靜聰趕過來匯報工作,楊子軒身體沒太大礙,只是老劉需要多休養幾天,雖然他一直嚷嚷沒事,想要回去開車……
高速還是處于關閉狀態,要到晚上才能開通,楊子軒讓幼竹現在醫院修養,中午時分,她媽媽將要過來看望她,楊子軒擔心和她媽媽碰上,早早就開車走人,臨走前跟柳瀟情打了聲招呼,說去找人幫忙,讓她安心休息,卻在從病房出來的時候,被從京城過來的一堆娛樂記者用鏡頭擺拍,楊子軒蒙著臉,不給她們拍到,從廁所遁走,才松了口氣……
楊子軒心想肯定是昨晚那個醫生出去爆料的,還不知道報紙會怎么登。
幸好沒拍到臉,不然還真是不小的麻煩。
李義東也拿了駕照,他和宋靜聰在前面開車回去廣陵,省電視臺的劉正恩打電話過來,給他解釋昨晚的事情,讓他放過那些記者,楊子軒也沒跟他們計較的意思,說了聲沒事,就掛了。
但是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來了。
劉正恩分管省電視臺的新聞中心,是省電視臺的常務副臺長,雖然級別不算高,但是手里的權力很特殊,以后怕是會拿著放大鏡來找廣陵市府的問題。
但是楊子軒也不是什么怕惹事的人。
君汝親自開車過來鎮河看望他,卻發現他離開了,君汝迅速離開給他電話,“我接到省里的正式通知,強調了那輛車是改裝車,是非法營運的問題造成了這起大車禍。”說話時候,語氣里面藏著一絲氣憤。
“他們不查,我去一查到底。”
“你也甭任性。”楊子軒一陣頭痛。
“這可不是任性啊,你可是差點連命都丟在那里了,我一定要去查個水落石出,就算動用技術手段。”
“君汝,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千萬別意氣用事,隨便動用技術手段,可是違規的。”楊子軒警告說道,“如果你真的有心,幫我查一個人。”
“查誰?”
“傅澤平。”楊子軒把相關信息告訴她,說道,“這個人可能也和車禍有關系,只是目前看不到直接關系。”楊子軒把具體情況跟她說了一遍。
“好的,我讓人查一查,有什么信息,及時跟廣陵公安聯系。”君汝掛了手機。
楊子軒回到廣陵,就馬不停蹄的聽取下面委辦局的頭頭們工作匯報,一些可以立刻拍板的,就當場拍板了,過年前,大家都是以保穩定為主,也沒太多意外的事情。
做了一輪決策之后,楊子軒回到家里,見小倩還在聯系電腦,笑了笑,“怎么了,迷上了?”
小倩有些困窘,說道,“聽說您在高速上遭遇車禍。”說話時候,眼眶就藏著眼淚,快要留下來。
“有驚無險而已。”楊子軒雙手一攤,坐在沙發上問道,“你什么時候回去?”
“打算再過一兩周。”小倩捏著衣角。
楊子軒嗯了一聲,起身去二樓,卻見旁邊許菁的房間空空蕩蕩的。
果然是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許菁天天在這里的時候,他沒什么感覺,真的離開幾天,他就感覺空蕩蕩的,好像是少了什么。
突然電話響起來,楊子軒看了下號碼,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許菁在電話里面吼道,“你看今天東方報的娛樂頭版了嗎?”
“沒有啊?”
“神秘男子?柳瀟情的秘密情人?”許菁看著手上的東方報,把娛樂頭版標題讀給楊子軒聽,“別以為你蒙著臉,戴著口罩,我就認不得你了?你真是死性不改。敢情你昨晚車禍,是和這個狐貍精鬼混去了。”說話時候,許菁都帶著哭腔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氣憤和難過。
掛了電話,又一個電話打進來。
“市長,顧令存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