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楊子軒的突然發難，他雖然已經有心理預期，但是被楊子軒質問起來，眾目睽睽之下，還是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在他調查期間，會開了一個市委辦公會，而這個辦公會的議題本來只是“助學工程”，但是卻被楊子軒一波把議題都帶偏了。
于是，白書記就這樣被楊市長帶到溝里去了。
會議室內大家都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到了白書記身上。看他怎么面對楊市長這“突然一槍”。
“我在這里先跟各位透個底，就是這次都江縣的情況可能比較復雜，一些干部長期官僚作風問題嚴重，雖然根據警方此前的調查，村民馮友才之死是自殺身亡，中水鎮政府和馮友才之死之間，不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但是中水鎮政府和馮友才之死，是有間接的影響因素的。”白東山咬著牙齒說道。
“東山同志的意思就是，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能就要涉及都江縣某些干部不作為亂作為行為嗎？”楊子軒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杯。
“正是如此。”白東山知道此時如果不服軟，還堅持之前和楊子軒對抗策略，下場不會好過。
棄卒保帥啊！
“東山同志，發現什么線索了嗎？”武廷法斜睨了白東山一眼。
武廷法和白東山不和，在廣陵官場，不是什么秘密，他與白東山的不和，一開始是楊子軒挑唆起來，但是后來。確確實實有些利益之爭。
但是武廷法此時跳出來，卻是楊子軒意料之外的。
楊子軒看了武廷法一眼，就開始靜觀其變了——武廷法是無利不起早的人。縱然他和白東山有些恩怨，但是至少在這件事里。看不到他武廷法有什么利益，這讓他開始警惕。
楊市長雖然一開始就設局讓白東山鉆，但是這個局里面，并沒有武廷法這個人，武廷法這時候跳出來，就是變量，變數。
“中水鎮鎮委書記對馮友才的死，已經背負一定間接的責任。如果不是他強令讓馮友才游街，馮友才便不會覺得被羞辱，最后悲憤之下，服毒自殺。”下定決心棄卒保帥，白東山開始直接點名。
“那事情就很清楚了，不知道東山同志還在都江縣調查什么呢？”武廷法立刻追問，“難道中水鎮這個鎮委書記下令讓人游街，還另有隱情？”
“另有隱情算不上，但是我卻覺得這里面似乎有些制度性的根源，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生。中水鎮鎮委書記劉永超，固然在這個案子里，扮演一個關鍵不光彩的角色。但是根源我覺得不在于他，而是農村的稅負問題……”白東山急智不差，關鍵時刻，直接把臟水往楊子軒身上潑。
“我覺得目前農村的稅負有調整的空間，比如可以出臺更精準的文件，限制鄉鎮黨委政府亂收費。”
武廷法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噤聲，目光落在楊子軒身上，想看他怎么辯駁。
這個話。相當的不好回應。
這個辦公會本身就不是那么正式，散會之后。會上發生的事，各人講話。都會傳出去。
白東山這句話表面上是講述亂收費的問題，建議規范收費文件，但是更深層次的含義在于讓自己站在“為農民講話”的道德制高點上……
如果楊子軒否認他這句話，認為鄉鎮基層收費沒問題，那傳出去，就會直接被很多農民戳脊梁骨，認為這位市長根本就不在乎底層民眾的“民生”問題，這和楊子軒此前，極力塑造的“親民”形象，是大相徑庭的。一旦被底層民眾知道，他楊子軒不支持農民，直接會動搖他的官場支持聲望，他之前那些親民的措施，也會被認為是“作秀”……
如果楊子軒肯定他的建議，那無疑等于在自掌嘴巴，等于告訴大家——之前市政府統一規劃安排的農業收費，其實是“不規范”的。往深處說，這等于說，這次馮友才的死，制度性根源，在市政府。
所以，現在楊子軒是兩難，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
李煥臉色有點急了，這個白東山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被楊市長逼急了，還能殺這樣一招回馬槍。
“東山同志啊，你的意思是說問題在于相關政府部門沒有規范農業收費的紅頭文件嗎？“楊子軒喝著茶，一點都不著急。
“不是沒有出臺規范農業收費的文件，而是農業收費的文件比較散亂，造成基層的執行部門思想混亂，有些文件互相矛盾，這就給基層模糊操作的空間……”白東山像是打了雞血，渾身都是斗志，找到了和楊子軒戰斗的感覺。
“東山同志，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文件，但是我梳理過市政府和相關管理部門的政策性文件，并沒有發現你說的自相矛盾的問題……”楊子軒從公文包中拿出了一疊文件，丟到桌面上，“這是市一級出臺的農業收費相關的文件，不知道哪里自相矛盾了，請東山同志指出一二……”
本來一掃頹勢的白東山，看到這一疊文件，登時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焉了。
楊子軒依然喝著茶，嘴角笑了笑。
仕途斗爭，有時候最重要的不是拿到一手好牌，而是提前猜到對方要出什么牌。
白東山剛出了一張感覺要必勝的牌，就被楊子軒這樣肢解了，心里郁悶可想而知了。
“市一級的出臺農業收費政策，還是相當的規范的，但是到了區縣一層就變味了，再到鄉鎮一層就更變味了。”白東山見大勢已去，就把矛頭從楊子軒，從市政府身上移開，轉到區縣和鄉鎮。
“那就是區縣和鄉鎮在執行市里出臺的文件過程中，有比較嚴重的問題。”楊子軒清了清喉嚨，“是不是啊，東山同志？”
“正是這樣。”
“好，那我覺得要來個大整頓了，就從都江縣開始吧，先整肅農業收費的亂象問題！”楊子軒終于露出了獠牙。
白東山等人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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