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什一個人在江湖上走得太久了,幾乎是什么人都見過。善惡美丑,形形色色。她見過世間百態,但道長是她第一個看不透并想要靠近的人。
吳規,是第二個。當然不是想要靠近,只是看不透。
怎們說呢,她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把道長和吳家堡少主當成是一個人。
她的心里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無歸是無歸,吳規是吳規。
而她喜歡上的人,自始至終都是那個雨里撐著傘說“我心悅于你”的譚陽觀無歸道長。
不甘也好,奢望也罷,她在心里始終獨守著一座城,城里住著心愛的他。
所以尚什最終還是沒走,她在從莊瓊手里拿到山莊的布局圖之后,就把圖紙交給了吳規。
然后,靜觀其變。
直到,又死了人。
上次死了人還沒被查出來,這次又有人遭了秧,還是江湖上一位很有名的獨行俠客。
俠客雖是獨行,但偏偏結交的好友眾多,稱得上莫逆之交也有兩三人——那是過命的交情。
想想也是,自己的兄弟,不過是被邀請來喝了杯喜酒,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被關了起來,現在更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里,誰能無動于衷?
但更難纏的不是那位獨行俠客的兄弟,而是所有被強留在山莊里的其他還活著的人。
獨行俠客的死給所有人都敲響了警鐘,這似乎是一場指向武林盟的陰謀,它的箭頭指向莊乾元,但他們這些人卻成了一個個無辜的靶子。
死人的鮮血濺濕了惶惶的人心,人們仿佛能在鼻端聞見死尸的腥氣。
于是莊乾元還沒解決太尉府的岳父大人呢,轉眼又被江湖中的人給纏上了,非得讓他給個交代。
給交代?給什么交代?誰又能給他個交代?話說的倒是容易!
莊乾元頭疼的幾乎要爆炸,不過四十多歲的身體康健的人,在短短幾天里硬生生被逼出了幾縷白發。白天到晚悶了滿肚子的氣沒處撒,新婚不久的夫妻也是爭吵不斷。
聶含云說不上多喜歡莊乾元,最初愿意答應自己的父親嫁給他,原本也只是因為莊乾元那一張稱得上是英俊的臉,以及他一直為人稱道的俠骨柔情,那是聶含云不曾在那些官宦子弟身上看到過的氣質,難免讓她有些動心。
再加上當時她的嫡姐已經入宮為妃,她就斷然不可能再入后宮,而那些皇子王爺們短時間內都沒有要娶妻的,她甚至為此蹉跎了幾年光陰,可始終沒有機會,又不愿為妾,想來想去,便還是嫁給了莊乾元。
其實嫁給莊乾元也有個好處,便是不用忍受自己的夫君納妾。
她有整個太尉府在背后做倚靠,莊乾元就算納妾也要掂量掂量她身后的勢力。
起初兩人郎情妾意,也是有過一段甜蜜的日子的。
但最初的激情褪去,擺在兩人面前的,是各種各樣不可調和的問題。
現在更是出了這么些事。
聶含云罵莊乾元廢物,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半點線索;莊乾元怨聶含云不頂用,連太尉府的施壓都頂不住。
但線索的調查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兒進度,兩人不得不放下對彼此的成見,開始一致對外。
吳規依舊是莊乾元擺在最前面的懷疑對象,可聶含云有些拿不準。
“你能確定是吳規?他這兩天被你盯得這么緊,有機會出去殺人?”
莊乾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我原本也以為他被控制的很好,可現在出了事才明白,他打小被送到秋陽真人身邊,能簡單的了?這些人根本就對他造不成威脅。”
聶含云沒再說話,莊乾元心底早就認定了吳規就是兇手,別人再怎么說他也聽不見去,她又何必多費口舌。況且,她本身也沒太把吳規當成事兒,要不是為了吳家堡的那些情報,他們早就對吳規下手了。
她直接問莊乾元:“那你打算怎么辦?”
莊乾元沒說話,他看著手下人送來的線報,以及太尉府下來的最后通牒,心里終于有了決定。
上次朝廷那人尚什以為是吳規殺的,結果不是。這次尚什覺得人不是他殺的,偏偏突然有人爆出那俠客就是吳規動手殺的。
也是牽扯出一樁陳年往事。
據傳,那獨行俠客曾與吳家堡已經死去的前任家主吳懿為有過恩怨。
這事,現任家主吳天成也承認了。吳天成是從吳家旁系里升上來的一位家主,本來這家主之位應該是吳規的,但吳天成在吳規出現之前暫代了這個位子,只是后來少主回來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沒換下來。
于是便有人說,是吳懿為之子吳規殺了俠客。這事傳得有模有樣,據說,還有人在俠客被殺的前天夜里,還看了一個和吳規身形極為相像的人在莊子里閃過。
尚什不信,她更相信這不過是莊乾元為了光明正大為了扳倒吳規而準備的說辭,她甚至也有想過,或許那個俠客也不過是莊乾元計劃里的一步。
但隨著消息的擴散和發酵,很多人的情緒都被煽動起來。
也是這個時候,莊乾元解除了山莊里的隱衛監視,這無形之中給人傳達出一個信號——似乎兇手真的已經被查到了。
朝廷上的人本來就對吳規不放心,可現在就連江湖中人的眼神都開始似有若無地掃過吳規,這不是一個好情況。
吳規明面上是被莊乾元放出來了,但實際上,他已經把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引導到了吳規身上。
尚什出來之后,立刻去找了吳規。
找到他的時候,他身邊正跟著莊瓊。
吳規是一貫的平靜,倒是莊瓊看見她的時候,眼里止不住的興奮激動,反倒讓尚什有些好笑。
只不過她想說話的時候,被吳規搶了先,“怎么又是你?”
他眼里是慣有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而被他護在身邊的莊瓊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臉的不認同,小聲嘟囔:“你怎么這么說話?”
吳規扭頭看她,似是無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