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氣急地模樣敲了敲洛長風的頭,“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道,罪加一等,必須罰你。”
洛長風越發摸不著頭腦,她總感覺皇帝這人有的時候跟個老小孩似的,想起來一出是一出,越到這個時候越得順著他,她轉身又收拾手上的活去了,頭也不回地回他:“怎么罰?”
“罰你......”皇帝神情開始正經起來,眼睛里像藏了一汪深不可測的春水,“罰你真正看清楚你的心,行不行?”
洛長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大抵是被皇帝套路了,又或者她只是不想回答皇帝這一個問題,再或者兩者都有,反正她沉默了。
皇帝幽幽嘆了口氣,“看吧,你慣會裝傻,偏偏我又舍不得真的逼你。”
洛長風一言不發地把將軍夫人給她收拾起來的一些多余的東西又都重新拿出來,整理完了行囊,她找把椅子坐下,問皇帝:“你怎么來了?”
“趁你還沒走,來看看你。”皇帝微微笑道,“怎么,將軍府還不歡迎朕?”
哪敢啊?洛長風見皇帝好不容易又笑了,覺得他心情該是好了些,趕緊給他也扯了把椅子叫人坐下,只是都這么晚了還來干嘛,明日送行又不是見不到。”
“誰不知道見不見得到。”轉眼間皇帝神情又黯淡下去,神色莫測地斜睨有些坐立難安的洛長風一眼,“一聲不吭就走人這事兒你又不是沒做過。”
最后有一句話聲音很小,洛長風豎起耳朵來也沒聽全,模模糊糊聽見了幾個字連不起來也沒懂,“你方才說什么?”
皇帝沒好氣地回她:“朕說,就你這小身板,怕明日壓根看不見你在哪。”
“哦。”洛長風冷漠,“那你看也看見了,總該回宮去了吧?”
皇帝一聽,這是又在趕他走啊,本來就不大好的心情,這么一鬧就更差了,可洛長風明日就要離京了,這一走,半年幾個月是回不來的,他不想在兩人臨別之際同她鬧得不愉快,“朕想再看你一會兒,不行么?”
皇帝這是拿惡心當纏綿,洛長風很平靜,“可是我要去休息了。”
皇帝額頭青筋一抽,被氣得往前走了一步,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他咬牙切齒,她總是有一句話能氣死他的本事。
可他不死心,心里憋著一口氣,非得再給她一次機會,“朕特意從皇宮里出來看你,你就沒有什么話對朕說?”
洛長風一雙明眸中明明白白寫了沒有,皇帝干脆在她開口前堵住她的話:“行了,你先別說話了。”他怕自己真的會被氣死。
一會兒要她說話,一會兒又不讓她說話,洛長風沒拆穿皇帝這個矯情勁兒,“那你這就要走啦?”
催催催,就知道催!
皇帝一吹胡子瞪眼,洛長風就知道他要說什么了,“我懂我懂,你真真是上輩子欠了我的,對不對?”
“你不懂。”皇帝揉了揉眉心,剎那間所有的火氣壓在了心口成了一把刀,由她說出口的這句話仿佛帶有巨大的殺傷力,一個字一個字盡數割在他心上,他聲音又低又沉重,“你一點兒都不懂。”
你把它當成一句笑話,我卻視它為我心上的一場大病,漸漸就成了入膏肓的沉疴。
“風兒,你只望你,也別把朕當成是一場笑話。”皇帝伸手去摸洛長風的臉。
她沒躲,第一次認真感受臉頰上微微薄繭摩挲的粗糙觸感,良久,她聲音輕而細:“我沒有。”
“沒有什么?”皇帝捏了捏洛長風的臉,“你說說看,這兩年來,哪一次朕想同你認真談一談,你不是嬉皮笑臉的跟朕裝傻?”
洛長風又露出招牌似的傻笑,眼神問他,比如這樣?
皇帝反倒被她逗笑了,手上動作也捏得有點兒狠了,指尖能隱約看見一道紅印子,笑道:“對,就是這么笑。”
“露出滿嘴的白牙,傻不傻,嗯?”
“......”洛長風氣,什么叫滿嘴的白牙,明明只是幾顆而已,只不過是他見慣了世家小姐的笑不露齒,現在卻來編排她。
她撥開他的手,語氣不滿:“都嫌我傻了,你還碰我。”
皇帝卻愣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他表露出這種小女兒般帶著嬌羞和撒嬌意味的埋怨,讓他腦子里一瞬間好像閃過了什么東西。
他的手被洛長風撥開之后傻傻地頓在一邊,兩根手指還保持著捏臉的動作,。
這次輪到洛長風笑他了,“你傻不傻?”
皇帝是真傻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明確問出來,生怕這只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愿的誤會,這一會兒連話也不會說了,眼巴巴看著她,眼神期待也詢問。
洛長風垂眸,不和他對視,“你別問我,我現下也不太明白,你要真想問,可別怪我給你個你不愿聽的回答。”
“好好好,我不問,我不問。”皇帝一激動,連“朕”也不會說了,“你慢慢想,不急,我不急。”
洛長風斜他一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皇帝一愣,“什么問題?”
“你傻不傻?”
“沒你......”后面那個字被洛長風一個利落的眼風給堵回去了,皇帝改了口風,“比你傻。”
這個回答算是兩敗俱傷了,洛長風也沒在意,本來她問的這個問題就沒什么意義,只是想轉移話題罷了。
“風兒,我好開心啊。”皇帝笑呵呵的。
洛長風哦了一聲,心想難怪你傻嘛,連笑都像是傻笑。
皇帝專注地看她,洛長風臉頰微紅,眼神四處飄就是不看皇帝,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你別再看我這一類的話,半晌,喏喏開口:“我爹同我說,這一場戰事,短則半年,長則三年。”
皇帝嗯了一聲,這時候不管洛長風說什么,皇帝都恨不能拿它當箴言。
“你說你會等我回來的。”
“嗯。”皇帝眼神鄭重,雙手扶住洛長風的肩膀,“我一定會等你回來。”
皇帝的目光像是春日香江里的水波,帶起溫柔的起伏,輕緩又綿長,他緩緩開了口:“你且快些回來,莫要我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