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新開的小茶館

第二百四十六章 傾城絕色(二十三)

還記得那日她的封后大殿上,王北傾身著皇后等級的華服,在旁人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上那幾十級臺階,然后姿態端莊,玉立在皇帝身邊,臺下的眾人仰視之,真是美麗卻又遙遠。

即使是站在臺下,兩鬢有些斑白的王巖也驚覺,自己的女兒離自己很遠,遠到他只能遠遠的瞻仰。

從此,王北傾開啟了她掌權后宮的幾十年篇章。

身份越高,相對應便要承擔更多,即使權利滔天,可這份殊榮卻讓王北傾時常孤獨,可她竟然知足。

雖然她的身份地位至高無上,可她是皇室中人,更是皇室的象征,這也意味著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注視,她不可以隨心所欲,這不可,那也不可,唯一可以的,便是權利和孤獨。

十幾年后,皇帝因病離世,她的長子,也就是太子,毫不疑問當上皇帝,于是,她便成了太后,已經四十多歲她從此真的就一個人了。

她看著新任皇后接掌后宮,看著那,她有些疑惑,當年她還是皇后的時候,后宮真的有這般亂?

她不清楚,也懶得想,只要沒人來擾她清靜,她便滿意。

她又想起曾經那個人,可那人的容顏卻怎么也記不起來,王北傾想了又想,可還是沒有一點印象,她唯一記得的是那人的爽朗的笑聲,以及那個她不曾忘記的名字。

有時候她會想起自己年幼是傾慕的那位公子,但王北傾始終明白,人要知足,不可做太過分的事情。

歲月的痕跡總是延遲,恐怕它也不愿意美麗的東西這般逝去。

她陪伴那些晚輩成長,也看著身邊的親人衰老,離去。

她的祖母,還未看到她的孫女母儀天下,便因為疾病,痛苦離世,而她,連最后一眼都無法見到。

她的父親在她成為皇后不久便辭官,原因不明。

始終不愿意換名字的小靜在一次危難關頭,挺身而出,救了王北傾,可她卻因為受傷過重而離世。

她的另一個侍女蓮香則是在一次宮斗中,不幸被牽連,最后死無全尸。

這些年來,她看多了生離死別,對離去倒也不怎么害怕。

她的兒孫倒是挺孝順她,嘴上時常掛著希望她長命百歲的話,可是沒人能陪她靜下心來,說說真心話。

人終究又一死,只不過對于王北傾來說,這一天來得比較遲。

又許多年過去,已經在古稀之年徘徊許久的王北傾終于迎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前來看望的人有很多,就連她那個忙于天下大事的孫子也來看她。

此時,王北傾早已沒了年輕時的美貌,但和同齡的老人布滿皺紋的模樣相比,她看上去倒像只有五十歲。

眼見她就要不行了,守在她窗前的皇帝開了口,問道:“皇祖母,您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北傾已經虛弱的說不了話,她也無法搖頭。

在皇帝的注視下,王北傾僅僅閉了一下眼睛。

皇帝見她不回答,也不再多問,就是這般守著。

很快,王北傾突然發現,原本沉重的身體突然便輕,她感覺自己好像要飄走一般,趁著她眼睛還未閉上的時候,她將眼前的眾人看了一遍。

眾人都露出一副憂愁的苦色,眼神哀泣的看著她。

這一刻,王北傾的思緒斷了,她緩緩的閉上眼睛,在眾多兒孫的哀傷痛苦里辭世。

冥界,小茶館內。

王北傾講道這里,畫面也定格在這一刻。

當灼約的目光從那定格住的畫面脫離,轉向那魂魄的時候,她驚住了。

那本是一張蒼老的容顏,如今竟然變得年輕,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然而,不知為何,灼約又想起之前畫面上的她。

仔細回想后,灼約從中發現了一絲細節,雖說現在的模樣是她年輕時的樣子,可想必她最美麗的時候,這時的容貌還透著幾分青澀,而她的發型也是少女時期使用的樣式。

一個念頭涌上心頭,然后,灼約不再看畫面,而是看向她,卻沒有開口。

羅淵和任十七也看見那原本是老夫人模樣的魂魄變年輕,而且那容貌真真是傾國傾城,恐怕比一些仙女還要美幾分。

許是也見過這樣的魂魄,羅淵沒有多少吃驚,但眼里的驚艷卻很明顯,甚至一時間,她的視線就沒離開。

反倒是一旁的任十七,眼中沒有變化。

許久,等羅淵看過癮了,她說道:“你可曾怨過?”

那魂魄頂著一張極美的臉看向羅淵,聲音卻沒變化,和之前一樣,平靜的回問道:“你指的是什么?”

羅淵又道:“你可曾怨你的爹娘,怨他們將你送上那個位置?”

起先,那魂魄并沒有立刻回答,反倒露出微笑,然后才慢慢吞吞的開口道:“怨?不,我不怨,畢竟是我自己走到了那個位置。”

“那你可怨那個位置?”羅淵緊跟著問道,沒等對方回答,羅淵自己竟笑了,在心里暗自回道:“不,她怎么會怨呢……”

然,那魂魄卻說:“我怨那個位置,我也曾后悔,我甚至怨恨過自己,可人要知足,不是嗎?”魂魄說完,望向羅淵。

在灼約看來,這恐怕是眼前的魂魄許久以來第一次變了神情,不在平靜,多了有幾分激動。

羅淵沒有反駁,目光從容的迎上那魂魄投來的目光。

從剛才的畫面中,羅淵已經看到,王北傾光鮮美好的外殼下,內里卻過得孤獨,可她自己卻又說要知足,呵,世人多抱怨,又有幾個能和她一般,懂的知足?

羅淵微微搖頭,然后對面前的魂魄說道:“你可聽說過忘川河旁有一個土臺,那土臺叫望鄉臺?”

魂魄在羅淵之后,收回目光,不知轉向何處,然后慢慢咀嚼這三個字,“望,鄉,臺。望鄉臺……”

羅淵也不著急,等她慢慢回味。

片刻后,那魂魄似有所感,帶著三分驚疑,問道:“難道望鄉臺真的處在?”

“沒錯,它存在,一直都在那兒。”羅淵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