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姐兒垂下小臉,另一只放在腿邊的小手緊緊的拽著拳頭,若是有心便會發覺她此刻臉上已露了慌張和驚懼,只夜色太濃,桃枝斑駁投陸無人瞧得真切。
船尾男子自負策定,“小娘子并未說謊,想來果真是她阿爹。再者,他定不可能還有生機,只怕已飄到了下游,快走,若被他人發覺便會失了先機!”
說罷那岸上二人便也無人再疑立即又跳上了那扁舟,那墨衣少年還挑著眉看著儀姐兒不太放心的交待:“小妞妞快歸家去!”
那葉扁舟悠悠的卻又急速的向下游飄去,不知夜色中究竟在追趕著何物。
儀姐兒握緊了手掌中那人并未收回的二兩碎銀,只覺胸口有只兔子快要蹦出來,捂不住了,果真是最刺激的一次藏沒兒,她險些露了相!
儀姐兒吐了吐舌,立即翻身起來穿上鞋子又跳下露臺,她扒開水草對著淌在水中的白衣少年郎小聲道:“習驚鴻,他們走呢!我們可算是贏了?”
習驚鴻聽聞她直呼自己姓名也只是輕勾嘴角,全身已經喪失了力氣,只覺得水中確實涼快,總算還不忘夸了儀姐兒一句,“姐兒厲害,在下……好生佩服。”
儀姐兒‘咯咯’笑了一聲,很是歡喜他的這句夸贊。
只漸漸她發覺了他的沒聲,儀姐兒想起以往自己不好了阿娘總會摸自己額頭,儀姐兒心中覺得不好便伸了小手過去,這一摸儀姐兒驚的一聲大呼:“哎呀,習驚鴻,你著火了!”
滾燙的幾乎要燒傷她的手,儀姐兒上次碰到這么燙的感覺還是小手不小心碰到了爐灶邊的火,手上還起了泡,心疼的茶娘哭了兩日,幸得是茶娘護的仔細總算沒留了疤。
儀姐兒沒聽見習驚鴻的回應,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急的跳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后才想起要將他從水中先拖出來,但儀姐兒不過五歲力氣再大也拖不動一個十二歲身高七尺四的少年郎。
儀姐兒推了推已經沒有動彈的習驚鴻,急的哭音都抖了出來,“習驚鴻,習驚鴻你怎么了?習驚鴻你可別做那野鬼啊!習驚鴻……嗚嗚……”
儀姐兒被嚇得哭了幾嗓子,空曠的桃林沒有別的聲響,儀姐兒又覺得有些害怕了,只好把自己拉了一截出來的腦袋先放到了草叢上,然后拔腳跳上露臺,背起小竹簍子趕緊家跑了回去,一邊跑一邊擦著眼淚,儀姐兒哪里經過這些,路上硬是跌了兩跤,腿上都磕破皮了也不知,只覺得又痛又急,就這么慌慌張張的趁著月色總算跑回了家。
儀姐兒臟兮兮的像只野貓一樣的歸了家,院門口,茶娘撐著個大肚子目光焦急的眺望著漆黑的前方,她突然看到歸家的儀姐兒也駭了一跳,但隨即便拍著腿一邊喊一邊哭著嗓子,“儀姐兒,我的儀姐兒呢!我的心肝,你總算歸了家,你可去了哪里,你可去了哪里!我的心肝,你要讓阿娘急死么?我的儀姐兒……”
茶娘一把摟住儀姐兒,儀姐兒也傻了,她哪里曉得自己遲遲沒有歸家,就連岳三郎都家來了,那別家已經喊著哥兒姐兒又是打又是罵的,茶娘又去問了娟姐兒,娟姐兒說沒瞧見儀姐兒,茶娘和岳三郎便以為儀姐兒走丟了!
這一晚上,從天黑到這會子,岳三郎已經叫了同村的幾個漢子十里八村的,池塘小河的去撈去找了,竟是誰都沒瞧見過儀姐兒。
茶娘若不是挺著個大肚子自己也跟著出去找去了,這會子守在家里沒想儀姐兒竟然還自己家來了!
茶娘摟住儀姐兒又是哭又是笑的,恨不得在她屁股上打上幾下才好出自己的氣,這下驚的肚子都不安穩了,但是卻又舍不得。
儀姐兒被茶娘摟著又是心肝又是寶貝的喊了一會兒全桃子村的人便都曉得儀姐兒已經自己家來了,誰家的妞妞哪里這樣皮的,自己跑不見了蹤影又跑了回來,還勞動了全村的人去找她,這樣的姐兒就該好好打一桿子給她皮實了教訓,但是那家家伸長了耳朵也沒聽見好性的茶娘舍得給儀姐兒一下訓的。
儀姐兒自己就傻了,呆了好一會兒,岳三郎都回來了,將她抱起來顛了顛總算狠色的訓了兩句:“儀姐兒,下次可不能再這般自己跑出去無影無蹤,你可知那外面多少拐子壞人?你要走丟了阿爹阿娘該如何難過?”
茶娘還在旁邊抹淚,岳三郎不過一句訓剛剛落下儀姐兒就‘哇’的一聲哭了。
便是茶娘也傻了,岳三郎雖是個溫柔的阿爹,但也并不是從未訓過儀姐兒,儀姐兒從小就聰慧機靈,她和丈夫這幾年也并沒有因為當初生下的是個丫頭而感到遺憾,相反,她和丈夫岳三郎因著她是第一個,總是萬分疼愛,岳三郎更是將她捧在了手心兒里只怕摔著磕著半點兒。
只是當初生儀姐兒時茶娘虧了身子,所以到了儀姐兒都五歲了才又懷上了肚子里這一個。所以,這五年即便家境并不富裕,但茶娘和岳三郎卻是將自己能拿出最好的給她,儀姐兒年齡雖小但自己的主意卻大,也很懂事,以前也訓卻總是嘻嘻哈哈,從未哭過。
茶娘以為儀姐兒是遇著了壞人出了事被嚇到了,心里一陣虛怕,盯了幾眼岳三郎還有些怨他出言太重!
岳三郎也呆了,他拿儀姐兒最是沒法,訓她也是因著心中后怕,只怕她真的走丟了,哪曉得小人兒自己還委屈上了!
“儀姐兒……”岳三郎硬著頭皮開口,儀姐兒已經抽抽嗒嗒著拉住了他粗糙厚實的手掌,戚戚的哭道:“阿爹,儀姐兒錯了,儀姐兒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是阿爹要救救習驚鴻啊,阿爹要救他,他著火了,要死了,要變成野鬼了,嗚嗚……”
儀姐兒越哭越傷心,竟趴在岳三郎的肩上哭的險些斷了氣。
習驚鴻是誰?怎么又是著火又是死了還變成野鬼?
岳三郎和茶娘都傻眼了。
儀姐兒哭的暈了頭,要問她只怕也問不明白,但岳三郎和茶娘都覺著儀姐兒走了這般晚才歸家來顯然并不是貪玩或是真的走丟了,她怕是真的遇著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當然,岳三郎和茶娘最怕的是儀姐兒撞鬼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