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王爺抬手一指,便點中了一個同樣軟倒在地的年少婦人。
那婦人身著錦衣,頭戴銀飾,正是素日里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涂家大少的小妾苗渺。但她此刻卻是面容青白,氣若游絲。即使被人指認是內奸,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只垂下了眼,似是默認了。
府中之人見此,皆是又驚又怒,恨不得撲上去咬死她。他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出賣自家人。
一直沒有出聲的涂家大少此時卻是嘆了口氣,隨后便又如往日一樣咳了起來。但他這次的咳嗽卻沒有人能及時為他止咳,所以不多時鮮血便染紅了他的嘴角。
涂家大少涂素竹,也就是苗渺的丈夫,此刻成了眾人目光聚集的焦點。但他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只是在咳血。
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是什么感想。
平日里最不起眼的枕邊人,成了出賣全家人的罪魁禍首。
涂天槐見兒子此時的樣子,心中難過。卻又得忍住痛苦,說道:“好本事。竟然能在我府內神不知鬼不覺地搭上這么一條線。看來你沒少在我這里下功夫,是斷定了它就在我這里了吧。”
“唐秦兩家我早已經摸透了,它根本不在他們那里。而且他們也承認了,這么重要的它,你涂家也不可能會放心交給別人保管。”
涂天槐冷哼一聲:“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才記得誰是老大。”
這三家雖然對外是一片和氣,但實際上早已經有了矛盾分化。唐秦兩家暗中親近,隱隱有排擠涂家的勢頭。這兩家本就人丁興旺,現在一聯合,從某種角度來看,確實也算是超過了涂家。
不過此刻雲王爺一行人都聚集在自己的府中,想來是早已經解決了另外兩家才對。
雲王爺點頭:“不錯。我們的人是同時動的手,就是怕打草驚蛇。不過他們和你們還不大一樣,此刻應該已經是都毒發身亡了才對。所以你們應該慶幸,此刻還能活著——不過也只是此刻罷了。”
他這一番話無疑是絕了涂家上下人的生路。他既要拿到東西,又要將涂家上下滅口。
涂天槐直到此刻才變了臉色:“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我涂家滿門性命,那我就更不可能讓你得到東西了。”
“那倒未必。”
雲王爺話音剛落,就有一個頭目似的蒙面人提著一個女人走到涂天槐面前。
那女人是涂天槐的妾室,平日低調柔順的她頭一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她卻明白此時將她提來,絕非好事。
她望著眼前的涂天槐,面色恐慌:“老爺……”
顫抖的聲音戛然而止。鮮血濺到她保養得當的臉上,美麗的眼中是滿滿的絕望。
蒙面人抽回刀子,似乎對涂天槐的反應感到很不滿意。他刻意啞著嗓子道:“看來你對自己的女人并不太在意。”
說完,他又把目光投向另一側。
那里還勉強坐著的是涂家兩個少爺和家眷。
他一把抓住涂天槐的大兒媳:“就是不知道貴公子是否在意自己的夫人了。”
涂素竹本就蒼白過分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剛一想張口,便忍不住咳起來。他咳嗽的時間不短,臉色竟然變得漲紅起來。就在別人擔心他快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來時,他那被抓住的夫人終于伸出手來,面色冷淡地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給他順氣。而這一連串動作,并沒有被蒙面人阻攔。
而咳的快要死得涂素竹面上竟帶著笑:“沒想到,隔了這么久,你終于肯碰一碰我了。”
他的夫人仍維持著剛才的表情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這恨卻不是恨我。可我倒寧可你是恨我的,好歹這樣,我也能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
雖說二人夫妻多年,但兩人之間卻是像陌生人一樣。
自打他們的女兒涂海棠出生之后,更是分房而居,是涂家眾人皆知的秘密。因為這夫妻倆之間的詭異氣氛,連帶著涂海棠從未得到過父母的關注。涂海棠雖然對父母沒有什么感情,但此刻卻也感覺到了恐慌。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父親的衣角,卻被黑衣人一把推開,狼狽的跌在地上。
涂素竹見此,對女兒道:“海棠,我知道你一直怨著我們。但都到了今日,我還是想對你說,不要怨恨你的母親,她有她的苦衷。要怨,就怨我這個父親好了,是我沒本事,留不住你母親的心……咳咳……”
他的夫人臉上雖然沒有動容,可還是手一緊,抓住了他的手。
然而她的動作卻慢了一步。指尖下,涂素竹的脈搏漸漸消失。
到死,他的目光里都是對她的溫柔。
她默默地垂下眼簾。
癱坐在椅子上的涂天槐肌肉忍不住抽動一下,獨眼中瞬間流下了眼淚。
盡管因為涂素竹的身體原因,早已經知道他壽數艱難,但此刻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面前,瘋狂如涂天槐還是會心如刀絞。
“父親?”
涂海棠忍著疼痛,艱難地抬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嘖,我可沒有對你的兒子動手。”
蒙面人似在對涂天槐解釋。他本是想對涂天槐的大兒媳出手,畢竟兒子的分量在他的眼中,肯定要比兒媳重要的多。他還想留著涂素竹來威脅涂天懷。
可下一秒,便覺得手中的刀上傳來了重量。
原來就在他剛才的疏忽之時,涂海棠的母親便自己撞在了刀上,很快便咽了氣。
“……母親?”
涂海棠不敢相信就在短短的一瞬間,她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母親。
她怔怔地呆坐在地上,更顯得柔弱可欺。
雲王爺順手把她提起來,一把抓向她的臉蛋,像是評價一件物品:“既然他們都死了,不如你跟著我吧。”他早就聽聞了她的美貌,今日一見更是心癢不已,想要將她據為己有:“若是你祖父肯告訴我那東西的所在,我保證以后會留你一命的……啊!賤人,你竟然敢抓我!”他揮手甩下涂海棠,但后者卻在他胳膊上留下了更深的傷口,看起來鮮血淋漓。他抬手便要把馬鞭抽下,還不等她有什么多余的反應,后者卻突然腹痛如絞,慘叫一聲便滾在地上。
涂天槐淚痕未干,便眼神凌厲地看向之前那個全身罩在黑袍里的男人,萬分肯定道:“你用的是蠱。你是苗人。”
能夠自由控制毒發的程度,一般的毒藥根本做不到,除非是用可以操控的蠱。
但是那人并沒有搭話,反而是被雲王爺狠狠地瞪了一眼:“你怎么不早點出手?現在白白死了兩個人。”
后者又看向了涂天槐道:“說來,你涂家人身體也是太弱了,之前剛死了老的,這就又死了年輕了。”
他看涂天槐似乎不理解他的話,便解釋了一下:“之前也是,你家的老爺子剛一發作,就沒能抗住,直接就死在了他的屋子里。”
他說的老爺子,就是涂天槐的父親,涂海棠的祖父,在涂家一年都見不到一面的老爺子。也就是說,涂天槐此刻是喪父又失子。
“怎么可能……”涂天槐難以相信這個消息。
“人老了,自然身體會弱的不行,有什么不好相信的?”蒙面人抽出刀,目光在涂海棠和她的叔叔之間徘徊一下,便邁步走向涂海棠。
原來此刻涂海棠忍著劇痛,正緩慢地爬向涂天槐坐的位置上。可蒙面人偏不如她的意,提刀向她走來。